第二十七章，書書
    薄心明出了廚房就是一歎，有些幽怨地看著他趙嬸子的背影。
    他還有個重要的事兒沒來得及說呢，怎麼就卡到這兒了。
    他可有想法了，一天一變的，要是沒有說出來，又要一不小心拖上幾天。
    那他年後才走就會變成年後就走了。
    這裏正依依不舍，那頭，趙五回家洗過衣服，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到點過來吃飯。
    他剛跨過院門，就看到薄心明在廚房門口一步三回頭。
    他有些不解，連忙就想跑過去問問，正對上薄心明轉回來的視線。
    “小五你回來了，那快進來吧，趙嬸子剛還問你呢！”
    一聽他語氣異常，趙五下意識地就退後一步，正好把跨進去的那隻腳收回來。
    “你幹嘛，快進來啊，趙嬸子會生氣的！”
    薄心明見他這樣，表情更不好看了，語氣有些著急起來，卻並未離開廚房範圍一步。
    趙五在門口認真觀察了一下他的狀態，耳朵裏也聽到了廚房裏有響聲。猜到裏麵趙嬸子正在做午飯，他也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哦，我就來，趙嬸兒還在做飯呢？我去幫著她看看火吧，明心書生要一起嗎？”
    他隨著自己的說話聲音幾步靠近廚房，近距離的問。
    他眼睛真誠，行為標準，用著請人移步地架勢請薄心明轉身。
    薄心明見他這麼配合自己，心裏一笑，臉上到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才回答。
    “不了，我剛被趙嬸子趕出來，我怕我再進去，她要生氣了。”
    他嘴上這麼說的，腳上卻是直接轉向，和趙五站同方向了。
    趙五看他那樣子，嘴角一抽，先伸頭望了廚房裏一眼，發現趙嬸子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嘴上才又說了句。
    “哦，這樣啊，那我也不進去了吧。要是趙嬸子真生氣了，我進去可不要被她也記上？”
    “……”
    薄心明沒想到趙五會這麼回話，一時停住了往廚房門裏走的腳步，拿側眼看他。
    趙五卻在這麼說的時候，親眼見證，屋裏的趙嬸子一臉無奈地放下手上的活，轉過身來。
    她見趙五正往她這兒看，表情一僵，很快又微笑起來，腳下又往外頭來了幾步。
    “你們兩個都進來吧，我沒生氣。明心你別這麼一幅樣子，會教壞小五子的。”
    她的視線通過門洞看到了薄心明就在趙五邊上，嘴上一翹，知道了這是薄心明的主意。
    薄心明見趙嬸子看到了他，也就不再裝模作樣，直接大步進去，領著趙五走回廚房。
    “我怎麼會教壞小五呢，我又還沒開始教。”
    他嘴上沒停，臉上的表情也是促狹地一笑，對著趙嬸子就是一樂。
    “……”
    趙嬸子被他的顏色嚇到，邊往裏麵退，邊回頭拿鍋鏟，不想再看他這種搞怪樣。
    她根本沒去想薄心明這句話的意思，可趙五一直沉默的跟著他倆，對於這句話，他一時心頭一震。
    猛然抬起頭來，正好看到薄心明向他瞟來一眼，又很快回過頭去，站在柴灶灶眼邊不動了。
    趙五愣了愣，立馬反應過來，幾步上前，經過薄心明的身邊，錯身而過，坐到長凳裏邊去了。
    薄心明見他坐好，這才自己挪過去，坐在另一頭。
    他也繼續說些瞎話，半點沒再提那什麼教不教的話題，惹得一邊的趙五頻頻看他，卻沒辦法插嘴。
    他想他是不是想多了，這一糾結，就糾結到做飯結束。
    三個人轉移戰場，趙五又跟在最後，他一直盯著前頭的薄心明，可直到吃過飯，他也沒開口去說話。
    薄心明一直都有發現趙五在觀察他了，可他一直不動，就像有意乎略了旁邊的人一樣，隻和趙嬸子聊。
    等趙嬸子收拾好廚房，要端著那盆子衣服回她家院子去了。
    他才一臉糾結似得從正屋追出去。
    “趙嬸子，您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呢！”
    趙五眼看著他的表情慎重，步伐匆匆，心裏沒來由的緊張，沒來得及反應，已經再次跟著薄心明外衝的腳步跟到了門口。
    在門口停了下來，他愣愣地聽著薄心明和趙嬸子的話，眼前卻是什麼都沒有的。
    “……趙嬸子，你知道吧，我雖然沒什麼功名，可也自認識得幾個字。剛剛我本想問問趙貴怎麼不在家裏，想著他要是願意，我可以教他些字識識的。”
    “砰！”
    這是趙嬸子沒拿穩東西，把它掉地上的聲音。
    “我沒學過怎麼教人，可能會有些誤人子弟，但我自認讓他學些算數名字什麼的，也不會差。您看，您樂意讓他回來不？”
    “……你？”
    “我知道這個事兒你們會考慮，我給你和趙叔時間，就是得快點了。我和趙五他會在年後離開，那時候趙貴就得停課。要想學得多一點，明天開始也可以。”
    “……明心！”
    “啊，我知道，趙嬸子您還有倆大兒子，要是趙老弟他們願意我也能教。我聽趙叔說過，他們倆明年可能會離家。要是可以，我走的時候他們也可以再跟著我一些時間。”
    “……”
    趙嬸子這時候啞了。
    薄心明卻還在繼續。
    趙五已經茫然得軟了腳，靠著門框，滑倒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激動。
    “哪，趙嬸子，您好好考慮一下吧。我不需要你們再準備什麼的，我這些天一趟趟讓趙五幫我跑，就是買些書啊，筆啊什麼的，您們家隻要出人就好。”
    “我發現我現在越加無聊，本來還想跟趙五一起種種地會好很多。可我發現我自己好像高估了自己，翻個地就累個半死。”
    他的聲音時斷時續，像是和趙嬸子有什麼拉扯了，趙五聽得清楚，卻根本動不了。
    他茫然間記得，這些天薄心明一遍遍讓他跑鎮上，縣上買的東西。
    那些可不就是在書房裏的用物嗎？
    就是那張長長的竹塌，薄心明不會也是為趙貴子他們哥幾個聽課時準備的吧？
    趙五瞬間將視線從空洞轉為凜厲，轉頭看向屋沿下，自己前段時間特意找相熟地村叔幫自己做好的青竹塌。
    原來薄心明會嫌棄地對自己說天氣太熱，要是能有個什麼閑躺著也能行的地方就好了是這個意思。
    他和趙貴子家真要好，他對趙貴子那傻貨也真好。
    要是他在趙貴子學完課後再去找他，他會願意再教教自己嗎？
    正想到這兒，薄心明已經把一直死盯著他，就是不開口說一句什麼的趙嬸子送回了家。
    連帶著他親自將那盆自己的髒衣服一起帶了過去。
    他總不能就留著那些被趙嬸子扔下的盆子東西就放在院裏，等她氣消了再回頭來找。
    他本來就覺得茅隨自薦不太好，一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那些話都臉紅。
    他可沒說假話，他真不會教人，他家裏的那個小時候就領教過他的教書育人的教法。
    得到的效果是越教越難，不成章法，短時間內是良藥，時間長了是毒藥。
    他的哥哥剛開始還對他和言悅色，說他是個好叔叔。不到半年，他哥哥就指著他的鼻子說他。
    說他別在誤人子弟，他自己的學業就未精，更何況是教個孩子。
    弄得他回頭見了那家夥心裏就不高興，整一個月都沒有怎麼理他。
    薄心明一路走回屋門口，回過神就見到趙五一臉難看得盯著他。
    他嚇得就要出聲，卻發現他是坐地上的！
    “小五？你怎麼會坐在地上，你是有哪兒不舒服嗎？”
    他連忙跑了幾步，伸手就要去拉他，卻被回頭真正盯上他的趙五瞪了一眼。
    “……我沒有。明心書生還有事兒要吩咐我做嗎？要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他很快收拾起自己的情緒，低頭邊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邊站起來。
    盡量乎視了薄心明也在盯著他的神情。
    “……哦，有事，我有事兒吩咐的。剛忘了，現在才記得，你好好聽啊。”
    薄心明見他低著頭，也不好觀察他的臉上有什麼不對，聽他語氣帶著點氣憤，心裏一笑，語氣也不正經起來。
    果然，聽他這麼說，趙五立刻抬了頭。那一秒鍾的表情薄心明看得清楚，心裏有些準備都被嚇到了，更別說到嘴的話了。
    “……”
    趙五見他隻看著他沒說話，立刻認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對。臉上一僵，又低下了頭，想藏起自己那份沒來由的心情。
    “……明書生請盡管吩咐。”
    他認真的調整了下自己的站位，讓自己處於一個下位。
    他隻是個作工的，自然和趙貴子一家不一樣，自己怎麼老是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心裏想著，這都怪薄心明，都是這家夥的態度有問題。讓他一不小心，就把人家當成親近的大哥，有委屈就鬧，受委屈就說，最見不得他對自己和小貴子不公。
    “……”
    薄心明又偷偷看了下小五子的表情，忍不住笑意加深，故做嚴肅的咳了一聲，退了一步，離他遠些。
    “咳，小五啊，你要可以，明天起早些過來，我是沒心情布置課堂的，你自己看著辦。到了辰時，你要見趙貴子他們過來了也不要再懟他，畢竟你們都是我學生，要是鬧得大了。我自己受累不說，趙嬸子和趙貴他家哥哥們可怎麼看你。”
    他見趙五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調整下來，又是一句歎息。
    “唉，畢竟你就隻有我一個可以為你做主的，他可有一家子。你要真和他意見不合打起來，我知道你打得贏，可我打不贏幫他的那倆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