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隱隱
    那一年過得很快，好像沒幾天就到了太子大婚的那一天。
    太子那一年其實才十七歲，離真正成年還有一年，完全不用這麼急著成親。哥哥都比他小了一歲，更不用說姐姐了。
    可是就像那道聖旨一樣，不容人拒絕，皇帝就是等不了那麼一年，他的命令又有誰能違抗？
    一大早上，府裏就熱鬧非常，人人都喜氣洋洋。薄心明都在周圍人的影響上，早早的起床，去姐姐的屋裏看著長輩們給她梳妝。
    哥哥就沒有他這麼好命了，他要幫著父親招待客人，他要去統籌客人的送禮。
    他還要負責送姐姐出門！
    更不用說，再太子殿下來親迎接人時，哥哥要做的事。
    他得背著妹妹上橋，他需要以長兄的身份對太子殿下叮囑一些話語，這是有規製的。那是哥哥對妹妹的交付，不同於父親這一輩的期盼。
    哥哥要求得是妹夫對妹妹的體貼，對她的一心一意，他要求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忠誠。
    薄心明他自己也是要在這時候說些什麼的，因為他是新娘的弟弟，他卻說不出什麼好話。
    這場婚禮大氣，富貴，又有著一些別人沒有的怪異，從哥哥對太子說的那些話裏就看得出來，從薄心明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
    身為太子，他首先就不可能隻娶妻子一個，今後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又會娶幾個側妃，納幾個侍妾。
    再者，身為太子，薄心肅雖然是太子妃的哥哥，但又有什麼資格這麼要求太子。薄心明是個孩子，他的態度不好還可以理解，他薄心肅不是。
    這些話從薄心肅嘴裏出來是不對的！
    但沒有人說話，他們都知道他和太子的關係好，也許這在太子看來，隻是一個好友變妻兄的期望而已。
    一路送走迎親的隊伍，薄心明可以休息了，薄心肅卻不行，他得繼續回去招呼在這邊的客人。父親倒是要去準備去往宮中了，他是大臣，太子大婚，他自然要到場。
    要不是薄心肅推脫家裏這麼不能一個做主的人都沒有，他也是要去的。父親對於這麼一個理由竟然都沒有說什麼，好像他一直都知道薄心肅會這麼幹似的。
    薄心明當時隻顧著去長輩那兒討禮物，吃東西，對於哥哥的關注並不多。等父親走了很久了才知道，哥哥沒一會就自己回了後院了，還不讓奴仆們進去侍候。
    不過隻要哥哥還在家，心裏剛剛升起的那點擔心就又消下去了。哥哥要是真不舒服，那不去打擾比盲目的去擔心要好的多。
    晚上宮裏會有宮宴，薄心明是知道的，所以中午的那一餐他吃得差不多了就沒有再吃。一直有些期待之後去吃那場皇家宮宴。
    可是他卻等到了快入夜都沒去成，因為沒人想著要帶著他。他的那些親戚早吃了飯就走了，各自回家換衣服自行往宮裏去了。
    他得等哥哥收拾好家裏，才能跟著他去。
    但哥哥自從回了房後就沒出來過，他不想去打擾他休息，所以一直沒有親自進去看他。而是不得不在親戚們走後自己當家，吩咐奴仆們打理家裏。
    現在眼看著父親派人來問了兩次他們倆怎麼還沒到，他終於一路衝到哥哥的裏屋門外。
    “哥哥，我進來了哦。”
    他也不需要人幫他開門，直接就推開了那扇門。屋裏沒有點燈，自然沒有什麼光亮，但還是能看到些影子。
    隻見屋裏的床鋪上是沒人的，被子什麼的也沒有動過的樣子。薄心明一時有些怔忡，心慌讓他下意識提高了聲音。
    “哥哥？”
    “咚”
    隨著他的呼喚，窗邊的書桌上，一點碰撞聲傳了過來。薄心明立刻轉頭去看，正對上薄心肅清明，微帶笑意的眼。
    “是心明來了？天黑了啊，我都沒發現。你等一下，不要進來了，我們這就走。。。。。。”
    薄心肅的聲音帶著迷茫，應該是他確實是休息了，但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書桌上睡著了。薄心明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剛剛看錯了，他的眼神。
    薄心明一時又有些擔心他在那兒睡了這麼久會感冒，連忙就要走過去，被他話給叫住。他實在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也就不冒冒失失的過去了。
    “哦，好吧。那，哥哥你的衣服穿好了嗎？”
    他的視線被書桌當著，哥哥又是坐著的，他看不見他穿的是什麼，墊著腳尖也看不到。
    “嗯。”
    薄心肅隻是應了聲，卻沒有就此站起來，他就看著薄心明這麼蹦蹦跳跳地在那而伸著脖子看，笑聲更加多，更加明顯。
    “果然，有個孩子才是好的，有了孩子，還有誰會去管他是誰的呢。”
    薄心肅等了很久才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像是跨過了什麼大的東西，才步伐輕緩的走了出來。
    薄心明一直跳到他從陰影裏整個走出來才停，也認真的掃視了自己這個哥哥的麵容著裝。
    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讓人覺得莫名的那種，讓薄心明有一種害怕感的那種。
    他看著他哥哥好笑的看著他不由自主想往後退，等不急他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他先行一步蹲了下來，一把把他抱了起來，果然如他所說的，就這麼一路出了家門。
    他一直愣愣的看著他臉上的微笑，那個人眉眼中怎麼都帶著一種如釋重覆的感覺，好像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心裏透露出了高興。
    隻是他卻又感覺到他懷抱著自己的手是冰涼的，他的身體也是冰涼的。
    他不由開口，想說些什麼。
    “哥哥？”
    他又隻叫了一聲哥哥就息了聲，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表達已經夠了。
    他想去看他的臉，卻因為四周的昏暗，沒有看清，隻是捕捉到了哥哥的眼睛。
    薄心肅就這麼和他對視著，走過那麼一段沒有燈火照明的回廊。在黑暗裏，薄心肅的聲音依舊很小。
    “心明，哥哥還是太軟弱，你以後不要學哥哥，知道嗎？”
    他的臉在最後三個字時被遠處的燈光照亮，也讓薄心明看到他那一刻不容反駁的強勢。他晃了眼，下意識就點了頭，聲音還沒發出喉腔，薄心肅的臉又暗了下來。
    他那莫名的怕又冒了出來，開口時就帶上了顫。
    “好。”
    “怎麼聲音都顫了，是冷了嗎？現在的天氣應該不會啊。”
    薄心肅停了下來，擔憂的換了抱法，空出一隻手去摸他的額頭。他的手是真的涼，凍得薄心明都忍不住發顫。
    “。。。。。。抱歉，哥哥手太冷了，也難怪你不舒服，你要下來自己走嗎？”
    這一下，薄心肅終於發現了不對，他愣愣的看了他伸過去的手一眼，很快又若無其事的笑起來。
    “你不說話就當你是不要了，讓哥哥抱抱你，多抱抱你，哥哥想多抱抱你。。。。。。”
    他一直在說讓他多抱抱他的話，薄心明也沒開口反駁。
    他心裏的異樣感覺已經到達的閥值，馬上就要到那個爆點了，可就是差那麼點。
    他一直在回憶著哥哥從前的樣子，對比著今天的表現，好像沒有什麼不對。他想在他的腦子裏分析一下自己哥哥，可卻始終沒有腦力去做這種高難度的事。
    要不是他多出來的那些見識，他可能要和別的人一樣，絲毫不覺得異樣了。就是父親，他除了一些沒有實據猜測之外，又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去管哥哥去想什麼，他不是一直如常的去工作嗎。
    宮宴就這麼在薄心明眼前展開，和他曾經看過的電視裏演的一樣，無聊而盛大。皇帝和皇後他不是第一次見，完全沒有新鮮感，還沒有那些不常看到的後妃們看著有趣。
    今晚太子和他姐姐是重點，其他人在皇帝先走掉之後就都去關注他們了。
    太子多的是人去巴結，姐姐就是那些宮妃命婦們的新寵了。
    在他這裏，因為他在外傳的性格是獨的原因，沒有哪個孩子願意來找他玩，也就隻有一些小宮女與內侍會理他。
    讓他左右無聊地隻能去看看場中同樣無人關注的歌舞。
    他的哥哥現在正混在他的那一堆同寮裏，酒喝得來者不拒，看得父親直在另一邊皺著眉頭，又因為自己同樣無法脫身而無可奈何。
    薄心明吃飽喝水喝到足，才讓一個小宮女去請哥哥回來，也好讓他有個理由離開那一群灌酒的人。
    他的父親他也讓內侍去找了，但沒有等來回應。那內侍說讓他跟著哥哥走就行，不用等他。
    今天的父親是很高興的，他唯一的女兒嫁作人婦，還是這世上第二尊貴的人，他自然是高興的。
    之前他還擔心過自己的長子和太子有什麼，但經過今天，他把他所有的想法都推翻了。他的長子是明事理，知禮儀的，他們倆就是真有什麼，那也都過去了。
    薄心明這回等得不久，就看到哥哥直勾勾地過來了。他就像是沒喝過酒一樣，清晰的看著薄心明的眼睛，微笑著蹲下來問他。
    “吃飽了？”
    “嗯。”
    “想走了？”
    “嗯。”
    “不後悔？”
    “嗯？”
    “要抱嗎？”
    “要。”
    “。。。。。。那我們走吧。”
    一長串的問話，讓薄心明皺起眉，可哥哥卻不是要看他反應的，自顧自的問完，就上手要來抱他。
    他沒來得急拒絕，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周圍的人行著注目禮的離開了坐位。哥哥也不是隻把他抱上就完，而是抱著他去了太子和姐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