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鄭鹿肖破天荒的沒有去林經年家蹭飯，這讓林經年感到格外意外。
    他盛好飯放在餐桌上，對溫陽說，“你先去洗手，我去鄭老師家看看。”
    他現在管鄭鹿肖叫鄭老師叫的格外順口。
    幾步路的距離一會兒就到他家門口了，林經年抬手準備敲門，但準備落下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他大概可以猜到鄭鹿肖今天為什麼不來了。
    把別人當做發泄的對象著實是太傷人，尤其是對方在他身邊待了六年的時間。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跟封景行沒什麼區別，都不把別人的真心當回事。
    最後，他還是屈起手指敲了敲鄭鹿肖家的門。
    “鄭老師。”他喊道。
    裏麵的人沒有讓他等太久，就把門打開了，鄭鹿肖穿著家具服，脖子上掛了一條白色的毛巾，頭發因為潮濕顯得愈發黑亮。
    “你洗澡了？”林經年問他。
    “嗯，今天下午體育老師請假沒來，我就帶學生去操場活動了。”
    林經年斜倚在門框上，笑看著他，“體育老師請假了，你難道不應該帶著學生在班裏上語文課嗎？”
    “沒必要，他們才三年級，多出去鍛煉鍛煉身體對他們有好處。”鄭鹿肖似乎沒有聽出來林經年在開玩笑，回答的一本正經。
    林經年撇撇嘴，問他“你今天怎麼不來吃飯？”
    鄭鹿肖看著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我覺得你今天可能不太想看見我。”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你今天早上好像不太願意看我，一直躲在被子裏不肯出來。”
    “······”林經年臉紅了紅，頭一天晚上發生那種事，第二天都會不好意思的好嗎！更何況還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要發生關係。
    他不知道怎麼跟鄭鹿肖解釋說他不是不想看見他，隻是有點害羞。他在腦子裏組織著語言，想讓說出來的話顯得自然一點，最好是不會透漏出他在害羞。
    “你怎麼不說話了？”鄭鹿肖見他一直不說話開口問道。
    林經年有點窘迫，最後憋出一句，“你到底來不來吃飯！？”
    他發現自己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尤其是麵對鄭鹿肖的時候。
    “你沒有不想理我吧？”
    “沒有沒有沒有！”林經年一連說了好幾個沒有，來體現他現在的煩躁心情。
    鄭鹿肖點點頭，拿下掛在脖子上的毛巾，隨手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走吧。”
    林經年看著他關上拿了鑰匙關上門，熟門熟路的走進自己家，還回頭招呼他，“進來啊。”仿佛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
    晚飯時間，林經年問溫陽，“今天在學校怎麼樣？”
    溫陽咽下嘴裏的飯，“今天有女生跟我告白了。”
    一口飯噎在林經年喉嚨裏，卡的他胸口悶疼。
    “咳咳咳······”他咳嗽兩聲，“那個，你年紀還小······”
    林經年有點不知道怎麼跟溫陽說這種早戀的話題，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有一天也會遇見早戀這個問題。
    下意識的，他把目光轉向鄭鹿肖，這個人是搞教育的，應該知道怎麼辦吧？但他轉念一想，他交的都是些小學生，應該不會遇見這種問題吧······
    鄭鹿肖接收到林經年投過來的目光，很平靜的問溫陽，“你喜歡他嗎？”
    林經年，“······”
    溫陽一本正經的搖搖頭，“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經年，“······？”
    這種問題是這麼處理的嗎？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鄭鹿肖並不覺得他的話有什麼不對。
    溫陽認證的思考了一會兒，說出來的話讓林經年有點消化不良，“鹿鳴那樣的。”
    “······”
    鄭鹿鳴寒假的時候，過來跟鄭鹿肖一起過年，他們的爸爸們去國外旅遊了，走之前把鄭鹿鳴帶了過來。
    那段時間兩個人總是黏在一起，關係好的就像兩個親兄弟一樣，一個十歲，一個十三歲，林經年實在是沒有把兩個人關係往那方麵想。
    “那個，陽陽······你現在還小，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林經年覺得自己再不說話，他兒子就要被鄭老師帶偏了。
    “我知道，我對班裏的女生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溫陽乖乖道。
    對鹿鳴暫時也不可以有那種想法啊！
    林經年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心存僥幸的想萬一是他想錯了呢？孩子的世界還是很幹淨單純的。
    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吃完飯，溫陽回到房間做作業，鄭鹿肖幫林經年一起刷碗。
    “你說要是陽陽真的喜歡鹿鳴，怎麼辦？”林經年問他。
    “順其自然。”鄭鹿肖說。
    話雖然是這麼說沒錯，但他們家的關係也太亂了吧。
    溫陽管他叫爸爸，鹿鳴管鄭鹿肖叫哥哥，如果他和鄭鹿肖在一起了，陽陽和鹿鳴在一起了，這個輩分該怎麼算？
    難道他要讓鄭鹿肖管他叫叔叔？
    林叔叔？
    林經年被自己的想法給膈應到了，他甩甩腦袋，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給扔掉。
    鄭鹿肖看了一眼林經年，不知道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隨口問道，“你跟封景行······你是怎麼想的？”
    林經年怔了一下，“沒想法，怎麼，你有什麼想法？”
    鄭鹿肖看著他，“這是你的事，我有什麼想法不重要。”
    林經年微微皺眉，他從鄭鹿肖身上，好像看見了以前自己的影子，雖然兩個人在對待某些事情的態度上完全不一樣，但卻都是寧願自己難受也不會讓對方難做的性格。無底線的包容，無條件的放縱。
    “鄭老師。”林經年低著頭，鄭鹿肖看不見他的表情，“如果你的想法有用呢？”
    鄭鹿肖靜默著。
    “因為我說我不想跟比我年齡小的人談戀愛，所以你這幾年再也沒提過這些事，就連昨天晚上······也是我提出來的。”林經年抬頭看著他，“鄭鹿肖。”
    鄭鹿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林經年喊他的名字了。
    “如果我一直跟你這麼曖昧不清，你就一直這麼委屈著自己嗎？你覺得你跟以前的我有區別嗎？”
    “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鄭鹿肖長著一張禁欲的臉，臉上的表情永遠隻有淡漠這一種，連笑都很少，但林經年卻驚奇的發現自己可以看懂他的表情，眼睛很亮很亮的時候，是他高興了；眼神黯淡下去的時候，如果眉頭微蹙，那他就是生氣了，如果沒有，那他就是難過了。
    但現在，鄭鹿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眼尾有些微微向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他的無可奈何。
    林經年的腦子裏突然有了想和鄭鹿肖在一起的想法。
    很突然，隻有一瞬間。
    他覺得因為封景行的出現，他整個人都亂了套，各種不切實際和荒唐的想法都冒了出來，攔都攔不住。
    “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鄭鹿肖瀝幹盤子裏的水，擦了擦手。
    林經年卻抓住了他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隔著一層薄薄的家居服傳遞給鄭鹿肖，“別回去了，以後都住在這裏吧。”
    鄭鹿肖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你是覺得應該補償我，所以才這麼說的嗎？那我告訴你，我不需要。”
    “感情裏從來沒有可憐誰這樣的說法。”
    “如果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決定和我同居，那我會欣然接受，如果不是，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狀態很好，你不必覺得虧欠我，我自願的。”
    林經年一直覺得這個比他小了八歲的男孩兒在對待感情的時候格外成熟，不想封景行一樣幼稚而且自私。
    這是他第一次把兩個人放在一起作比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六年了，他從來沒想過跟鄭鹿肖在一起，現在卻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連他也不理解自己這樣的做法。
    鄭鹿肖最後還是回去了。林經年也沒再攔著他。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昨天之後，有些事情似乎變了，但好像也沒變。
    溫陽寫完作業準備上個廁所就睡覺，出來的時候他發現林經年的房間還亮著燈，他走過去敲敲門，“爸爸。”
    林經年在裏麵應了一聲。
    溫陽擰開門把手，走進來，林經年坐起身，把枕頭豎起來靠在背後，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已經十一點半了，“你怎麼還不睡？”
    “剛做完作業。”溫陽爬上他的床，林經年掀開夏涼被讓他坐進來，“你和鹿肖哥哥吵架了嗎？”
    “為什麼這麼說？”林經年揉著他的頭發，不想小時候那麼軟了，硬硬的，有點紮手。
    溫陽想起做晚聽到的聲音，臉頰有點紅，他猶豫著開口，“我昨天去客廳倒水，路過你房間的時候，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林經年尷尬不已。
    “你喜歡鹿肖哥哥嗎？”溫陽問他。
    “我也不知道。”林經年反問他，“你呢？希望他和我們一起組成新的家庭嗎？”
    溫陽點點頭，“鹿肖哥哥對爸爸很好。”
    “那你呢？如果多了一個人，我對你的愛就會分一半給他了，還要分給小鹿鳴。你介意嗎？”
    “可是這樣也會多會出來兩個人愛爸爸啊。”溫陽看著他，“即使爸爸分給我的愛少了，但是我可以多愛爸爸一點啊。”
    林經年看著他這個半路撿來的兒子，眼眶有點發熱，溫陽的話讓他心裏暖洋洋的。
    他拍拍溫陽的腦袋，“快去睡覺吧，小孩子不要操這些心了。”
    溫陽乖乖答應。
    “爸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