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算什麼？會哭的孩子才會有糖吃嗎？那他呢？因為不會哭不會鬧，所以就活該自己承受那些傷痛？封景行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可他到底還是沒有長大，他不知道愛一個人不是簡簡單單的對他好，不是對他唯命是從，更不是因為一句話就擔驚受怕。
    他從來沒試著了解過自己，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菜，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不知道他喜歡看誰的書，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動物，喜不喜歡小孩子，甚至是在他事業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學著做飯做家務，幫他分擔一點，即使現在也是，偶爾心血來潮會給他做兩個小菜，還邀功似的找他要獎勵。情人之間是要有些情調，也不能總想著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可他隻是一個凡夫俗子，他也想體會被愛更多，而不是愛人更多。
    七年了，他都沒有教會封景行什麼是愛一個人，他真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耐心有精力去教他這些。
    窗外的天，漆黑如墨，零星的掛著幾個星星，散發著清冷的光。
    林經年一夜未眠，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精神都是恍惚的。
    秦遠擔憂的看著他，“你行不行啊，要不然你回家休息一天吧。”
    “沒事，一個人在家更容易胡思亂想。”林經年幫著把今天先到的書都搬下來，“快開學了吧，你要不要騰出來一塊地方，專門放今年新出的教輔，新書剛上市，不展覽出來很難賣出去的。”
    “你看著辦吧，需要什麼你說就行了。”秦遠知道他以前是做財務的，算賬掙錢這方麵還是挺信任他的。
    林經年點點頭，“那我一會兒列個清單給你，你照著買就行了。”
    說話間，鄭鹿肖就背著書包拉著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兒進來了。
    林經年背對著門口，拿著本子和今天送來的貨對照，沒看到有人進來，秦遠對著門口，一台頭，就看到了倆人。
    他叫了林經年兩聲，“小朋友來找你了。”
    林經年抬頭看他一眼，秦遠朝他背後努努嘴。
    他站起身，下意識的低頭看了那小男孩兒一眼。
    鄭鹿鳴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林經年對視著，他甩甩鄭鹿肖的手，奶聲奶氣的問，“哥哥，這個就是追你的那個人嗎？”
    鄭鹿肖一把捂住他的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胡說八道的。”
    鄭鹿鳴撲騰著小胳膊小腿，臉都紅了。
    林經年輕笑，把他從鄭鹿肖的手裏”解救”出來，半蹲著對他說，“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鄭鹿鳴，今年四歲了，是啟明星幼兒園小一班的。”
    “你也姓鄭啊。”林經年輕輕地捏捏他肉乎乎的白嫩臉頰。
    小鹿鳴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我爸爸和我爹地都姓鄭，所以我也姓鄭。”
    林經年揉揉他的頭發，站起身，“你今天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保姆今天有事回家了，沒人看他。”鄭鹿肖低頭對鄭鹿鳴說，“你去看書吧，二樓是你喜歡的故事書。”
    “你讓他一個人去不太好吧，萬一被壞人抱走呢。”林經年不放心道。
    “沒事，這裏有監控，他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走的。”鄭鹿肖似乎對他這個弟弟很放心。
    這根本不是會不會跟陌生人隨便走的問題，他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別人一把就抱起來走了。
    “你在一樓看書吧，我等會兒弄完這些帶他去二樓。”林經年拉過小鹿鳴，“你先乖乖跟叔叔在這裏好不好？”
    “叔叔？”鄭鹿鳴還沒說話，鄭鹿肖疑惑道，“是不是差輩了。”
    林經年反應過來也有些困窘，“不好意思啊，習慣了。”
    他以前的那些同事有時候也會帶自己的小孩兒來公司玩，雖然剛開始的時候，父母會教著他們喊叔叔他多少有點不習慣，但後來習慣了，反而會主動跟小孩子說要叫叔叔，不要叫哥哥。
    秦遠在一邊笑出豬叫。
    鄭鹿肖從書包裏掏出幾本書，“這個給你。”
    林經年猶豫的接過，是最近才出的幾本新書，他們書店也在準備進貨了，隻是這幾本新書銷量太好，他們一直搶不上訂單。
    “昨天的書展有賣，你沒來。”鄭鹿肖解釋說。
    林經年雖然很想要，但他一想到鄭鹿肖對他曖昧不明的態度，他有些猶豫了。
    鄭鹿肖似乎是看出來他有些為難，眼神變了變說，“你說的，我們是朋友。”
    林經年隻好跟他道謝，把書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鄭鹿肖沒說話，背著書包去了他平時的位子。
    鄭鹿鳴扯扯林經年的衣角，朝他揮揮白嫩嫩的小手，示意他低一點身子。
    林經年彎下腰，小鹿鳴趴在他耳邊小聲說，“哥哥昨天很晚才回來，他為了買書排了好久的隊。”
    林經年愣了一下，抬起身子看著窗邊那個一隻手撐著下巴認真看書的少年。心裏突然暖洋洋的。
    ······
    柯伊在醫院待了一天，覺得醫院簡直無聊透了，吵著要出院，封景行冷著臉看他在床上撒潑。
    “鬧夠了沒有！”最後，封景行怕他大喊大叫的吵到別的病人休息，摁著他的肩膀，把人固定在床上。
    “我要出院！”柯伊看著他。
    “我看你一點抑鬱症的症狀都沒有！神經病的症狀倒是太明顯了！”封景行忍不住吐槽他。
    柯伊推開他，坐起身有點困難的用一隻手整了整衣服，滿不在意的說，“誰知道呢，反正我也沒去看醫生。”
    封景行正色道，“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說不定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糟糕呢。”
    “不去，我現在挺好。”
    “你家管整天陰陽怪氣，有事沒事的自虐一下叫挺好？”
    柯伊笑看著他，“我家就我一個，所以我說挺好就是挺好。”
    封景行突然想起了林經年，他也是孤身一人。他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都放柔和了不少，“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陪著你。”
    柯伊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帶了點悲傷的語氣開口，“你還真是個中央空調，對誰都這麼上心。”
    封景行不滿的皺皺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柯伊輕笑，“你還記得你和林經年的誤會沒解開嗎？一天一夜都陪著一個小情兒，你說你是心大呢還是太無私了。”
    柯伊收了笑，看著封景行，少有的認真道，“封景行，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如果有，那這個人不是大愛無疆就是想當海王。”
    他無視封景行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你總表現的自己好像多喜歡林經年一樣，但是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想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自私的希望他隻有你一個人。你捫心自問，你真的了解他嗎？他經曆過什麼你知道嗎？你想過你昨天讓他一個人回家，他心裏是什麼感受嗎？你可以找借口說你是為了照顧我，但是我是你的什麼人啊？你照顧我卻讓你喜歡的人傷心難過，這就是你的喜歡？”
    “說夠了沒有！”封景行冷冷的看著他，“他會生我的氣，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什麼？”
    “如果你之前沒有那麼胡鬧過，他會對你這麼失望嗎？”
    “你怎麼知道！”封景行警惕的看著他。
    柯伊微笑道，“對啊，我就是知道。”
    封景行後背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他突然覺得柯伊太危險了，可是他想不起來以前在那兒見過柯伊，他來這裏之前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個人。
    “封景行，你救我一命，我給你上一節課，咱倆誰也不欠誰。還有，我奉勸你，你要是不想林經年變得跟我一樣，你早點放過他吧。”
    ······
    出了醫院，封景行腦子裏都是柯伊最後說的那句話，像摁了複讀鍵一樣在他腦子裏一遍一遍的回放，他有些暴躁的踢了路邊的鐵皮垃圾桶一腳，被他踢到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路過的行人嚇了一跳，紛紛躲開，離他遠遠地，偶爾能隱隱約約的聽到幾句“這人真沒素質”，封景行也充耳不聞。
    他沒回家，而是去了林經年的書店。
    林經年收拾完今天剛到的新書，準備帶小鹿鳴去二樓看書，一個初中打扮的小姑娘叫住他，指著書架最上麵一層，“哥哥，你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下最上麵那本書，我夠不到。”
    林經年點點頭，他伸手試著夠了夠，指間剛剛碰到書頭，要拿下來有點費勁，他踮起腳，勉勉強強能抓住書，但是書放的太擁擠，有點緊。他扶著書架用力往外抽書，沒想到用力過猛，旁邊的書連帶著掉了出來，正好砸到他的眼角。
    “啊！”小姑娘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一直大手扒拉到一邊。
    “你怎麼樣？”鄭鹿肖扶著林經年的肩膀，焦急的問道，“有沒有傷到眼睛？”
    林經年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生理淚水止不住的往外冒，他捂著眼睛，疼的直抽著氣，卻還安慰鄭鹿肖，“我沒事，等一會兒就好了。”
    “哥哥······”小鹿鳴似乎有些被嚇到，他撇著嘴，揪著鄭鹿肖的衣服，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秦遠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看到坐在地上的林經年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我帶他去醫院，你幫我看著鹿鳴。”鄭鹿肖把林經年扶起來，對秦遠說。
    “我沒事，不用去醫院。”林經年試著睜開那隻眼睛，卻感覺睫毛像是被糊住了一樣，睜不開。
    “別亂動，眼睛流血了。”鄭鹿肖拉下他的手，幫他把散落的碎發撥到一邊。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傷著眼睛不是小事。”秦遠對小鹿鳴招招手，“乖，來叔······哥哥這兒。”
    小鹿鳴吸吸鼻子，乖巧的走過去。
    “林經年！”一聲暴怒在門口炸開。
    封景行一進門就看到林經年低著頭，靠在別人懷裏，心裏那股無名火燒的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