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翼並沒有去書院，一早起來，他挑好了水，掃了院子，正在喂雞時，孟蘊蘊起床了，看見兒子居然還沒有去書院，有些吃驚。
    “娘，我不是說了嘛，書院的人要去縣城參加大比，特地多放了半天假，讓我們送行。”
    孟蘊蘊奪過孟翼手裏的掃把，並不聽：“快快快，等會就來不及送行了。”反正當娘的時間和孩子的不一樣，推攮著孟翼吃飯，又催著他動作快點。
    孟翼說了不急不急，他娘就怕他耽擱了時辰，一個勁兒催。
    *
    “明庭，我等你好消息。”
    孟翼伸手捶了明庭一下。明年二月他要去參加縣試，這次的書院大比他就不參加了。
    “晚上你一個人在縣城不要到處亂走啊，我就怕你遇見殺人狂魔。”這些日子他們棗安鎮出了一件大事。
    鎮上一盧姓大戶，一夜之間，家裏五十二口人，連同家丁丫鬟全都被人殺死。據衙門傳出來的消息是一個使“青光刀法”的江湖人幹的。
    直到現在，衙門還沒有抓到凶手。
    因此，孟翼才會擔心明庭的安全。
    和往常一樣，他們修文和八方書院一起走。
    州陽縣共有九家書院，去年的書院大比個人賽魁首是金羽書院的學子，第二出自常力鎮的千山書院。
    修文書院個人賽沒有學子上榜，但在書院混合賽中奪得了第二。
    混合賽很簡單，就是從長畫卷中選一副臨摹就成，誰的完成度高，誰就第一。混合賽中書生烏泱泱地趴在地上畫上個兩天，那場景別提有多有趣了。
    這混合賽並不是無的放矢，就拿最簡單一級的縣試來說。縣試每年二月在各縣舉行，由知縣主持，連考五場，中間沒有休息。
    在古代考科舉，動則連考幾個日夜。這混合賽聯合數十人一起作畫兩天和科舉比起來簡直就是大巫見小巫。
    混合賽在個人賽之前，就是為了防止個人賽發揮不好，心態炸裂最後拖了書院後退。書院混合賽比的就是書院的合作，分配，見識。
    前麵就說過，北安流行夜宴圖，其是北安真正流行的不是夜宴圖，而是長卷圖，像是仇英大家的《漢宮春曉圖》、《梅花書屋圖》、《輞川十景圖》等數米長的長卷畫。
    混合賽中不乏抽到隻聞其名不見其畫的長卷畫，甚至名家早年的長卷畫未有廣為傳世也是有可能的。
    去年修文書院的混合賽抽中的是陸治大家的《桃花源圖》，正好院長藏有《桃花源圖》的真跡，當初他尋得真跡還專門開了一場文會請眾人來欣賞，每年還會借給書院各先生鑒賞臨摹。
    本來書院應該是第一的，不料最後收筆時一學子忙中出錯，衣袖掃過未幹的墨跡，把好好的畫作給弄糊了。
    這次，書院做了準備，混合賽大家一律不準穿廣袖長袍，統統箭袖走起。個人賽你愛穿什麼穿什麼，反正混合賽不準穿廣袖。
    明庭和龍允等人坐在馬車上，宮慶、武永亮幾人騎著馬跟著車輛。棗安鎮去州陽縣騎快馬也要一天，他們人多，還有四輛馬車，至少也要兩天才能趕到。
    書院早一步派人前去縣城定了客棧，他們慢後一步也無妨。
    中午他們在一處樹林邊休息，龍允站在一邊抱怨：“宮慶，下午我騎馬，你做馬車行不？這馬車把我骨頭都要搖散架了。”
    “行。”宮慶表示都可以，這次參加大比，他娘還專門安排了一個書童跟著。
    明庭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吃著飯團。飯團是他奶奶親手做的，裏麵抱著鹹菜肉丁等物，飯團他一共帶了五個，五個裏麵有甜有鹹，味道各不相同，雖說是冷的，但味道極為不錯。
    明庭還帶了三個大竹筒，兩個竹筒裝滿水，另一個竹筒裏麵裝著書院仆役剛剛燒好的熱水，一口飯一口熱水，他吃著津津有味。
    “你在吃什麼？剛剛鏢師去林裏打了野雞，你不去吃嗎？就吃這飯團，也不要這樣節儉吧。”同書院的學子席濤看見了，向明庭打趣。
    “人多雞少，我為何要去爭那一口？”明庭拿了一飯團遞給席濤，“這飯團是我奶奶親手所做，我奶奶是村裏辦席掌勺的婦人，手藝極好。你試試？”
    席濤也不推拒，接過飯團，一口咬了下去。驚奇地發現著飯團並不是薄薄一層米飯裏麵抱著一坨菜，而是一層飯一層菜，一層菜再一層飯，米飯十分鬆軟卻聚而不散。
    席濤不由得有讚道：“許奶奶倒是有些巧思。”這飯團綿軟帶著甘甜，裏麵的配菜不僅有香脆多汁的胡瓜，還有切得碎碎的鹹菜肉沫，令人口齒生香，偏偏又分量十足，無論是當作正餐還是點心都很不錯。
    “你倆在一邊悄悄吃什麼呢？”武永亮幾人正圍在一起說話，不經意間談到了明庭，四下一看，發現他和席濤遠離了人群。
    “你們來晚了，我奶奶隻做了五個飯團，現下還剩三個，我就不給你們嚐了。”明庭將剩下的書團放回書袋，當著幾人的麵收了人起來。
    剩下的三個，他要上貢給老師。
    武永亮撇撇嘴，看著明庭的做派，本來沒有放在心上頓時也激起了一點興趣，趁席濤不注意一把搶過席濤手裏的飯團，也不在意他吃過，一口咬了大半：“唔～好次！”
    席濤：“……你給我還來！！！”席濤撲過去，卡著武永亮的脖子，抓狂道。
    “要死了！我要死了！宮慶接著！”武永亮喊著，然後把剩下的塞到宮慶手裏。
    宮慶見席濤轉向自己，也起了捉弄的心思，把剩下的那口飯團塞到了旁邊的龍允嘴裏。
    龍允：“……”
    龍允麵無表情地嚼了嚼，到了聲：“味道不錯。”
    席濤蹲在地上，為他吃了一口的飯團寫了篇悼念詩：“今昔日耀耀，清歌入雲霄。已無重聚日，天遠陌路遙。”
    “你這詩做的不錯。”一邊的尚元正含笑道。
    “哼，大吵大鬧，有辱斯文。”八方書院和修文書院休息時涇渭分明，這話是八方書院的宋立所言。
    宋立並沒有下車，他打開了窗，在馬車裏麵翻開了詩集，認真地賞析著，渾然忘我。
    八方書院的其他學子撇撇嘴，這宋立在八方書院也是個妙人，年年參加大比，年年參加院試，偏偏兩者都榜上無名。這麼多年堅持下來也頗為不易。
    明庭他們達到州陽縣已經是第三天下午。
    剛到城門，明庭就看見一個身穿圓領袍的少年帶著幾個仆從侯在一旁。原來是雲文博在城門等著呢。
    領頭的是明庭的老師越清，他拒絕了書院下榻雲府的提議，說他們已經訂好客棧，還有修文八方應當守望相助，那裏能夠撇下盟友的道理？
    最後兩人各退了一步，越清答應了雲文博設宴為眾人接風洗塵的要求。
    兩家書院包了兩個連通的小院，老師及眾位學子獨自一間，隨從兩人一間。
    剩下的時間明庭都在收拾房間，從書箱中拿出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毛巾、換洗衣物、枕巾、水杯、火折子、一升大的小鐵鍋等物一一放在房間合適的位置。
    明庭在現代也是住慣了酒店的人，在收拾東西方麵頗有一番心得。
    *
    晚上，雲文博並沒有在雲府設宴，而是選了縣上最好的白月酒樓。
    他父親雲睿是州陽縣縣令，同時也是書院大比的評委之一。為了避嫌，接風宴沒有設在雲府。比賽結束後的踐行宴再於府中安排也是一樣。
    離大比還有兩天，雲文博邀請明庭大比後登山秋遊，明庭笑著答應了。
    秋高氣爽，文人十分喜歡相約登高望遠。
    接風宴越清並沒有去，說是他去了眾人不自在，就留在了房裏。
    一路舟車勞頓，明庭才吃完晚飯哈欠打個不停，坐在位置上不住地點頭。幹脆退了席，打算一個人回去睡覺。
    雲文博擔心明庭一人不安全，讓隨從把人送回客棧再回來。
    明庭沒有拒絕雲文博的好意，向著眾人帶了聲抱歉，有自罰三杯，算是賠罪，就回了客棧。
    雲文博的隨從把明庭送到了路邊，遠遠看見了客棧的大門，就還剩幾步路。
    明庭見來人穿著不像普通的侍衛，應該是一個侍衛長，就說他到了，讓他回去就成，也不留他喝茶了。
    侍衛長急著回去保護少爺，酒樓裏麵人多眼雜，最近又不太平，他想著這麼幾步路也不至於出什麼事，就點點頭回去了。
    明庭進了客棧徑直往後院走去，這個客棧後麵就是幽靜的小院，富貴人家丫鬟仆從眾多，住客棧通常傾向於包一個獨立的院子。
    從後院到修文書院所在的院子有一個長廊，明庭剛過轉角，差點和一位姑娘撞上，明庭低下頭趕緊陪不是。
    那女子聲音嬌滴滴的，一口一口“小弟弟”叫著，還往明庭身上倒，明庭把雙手背在身後，敏捷地避開女子的觸碰，更是不抬頭看她。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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