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在客氣。”蕭雲淵抬手一把抓在秉敬晨的肩頭，扯著嗓子道，“我何必客氣。我最是不會與敬晨弟弟客氣的。”
    秉敬晨附和著笑了兩聲。稍動了動左肩，奈何蕭雲淵著實用力，使他掙脫不開。“雲淵兄，你且……”
    “敬晨弟弟莫覺著我掃興，我今日斷是不能再喝了。弟弟也莫因為我的酒量小而對我有誤解。酒嘛，原本就是拿來買醉的。倘若千杯不倒，那這酒喝著還有什麼趣味呢。你說是不是？”
    “雲淵兄言之有理。”
    蕭雲淵聞言，霎時兩眼生光。他喜不勝喜，盯著秉敬晨看了許久。而後，不可思議道，“難得敬晨弟弟也有認同我的時候，實在叫我喜悅。”他鬆開秉敬晨，抱起一壇酒，一飲而盡。“我早早就發覺了，與弟弟一起十分暢快。”
    秉敬晨揉著左肩，敷衍點了下頭。蕭雲淵雖不是膀壯腰圓，卻也生得魁梧。又他時常雕刻木藝，使刀猶如握筆在紙行雲流水，勁自然是十分了得。也不知適才他的那一抓，手底下究竟用了多少氣力，秉敬晨隻感到骨頭都快要被捏碎了。
    蕭雲淵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興許是悶在心裏多時了，正好借著酒勁一吐為快。
    秉敬晨搭耳聽著，有意無意地也都記了下來。獨自喝著自己的那壇石凍春，卻莫名在意起了他的一句話——酒嘛，原本就是拿來買醉的。他搖晃了下酒壇，估摸著壇子裏還剩有大半。無端又想起那日在竹館裏喝過的簡軻的酒了，當真是烈酒灼心。酒下肚腹，又燒又痛。酒上頭顱，隻兩盅便不分東南西北。待三四盅灌腸，飄飄欲仙。以往酩酊大醉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卻無一回如那日般爛醉如泥痛不欲生。
    何處痛？頭痛，腹痛，心痛。
    頭痛和腹痛尚且解釋得清楚緣由，可心為何痛？
    說不清，道不明。
    時下再觀蕭雲淵，秉敬晨大抵理解了所謂的酒入愁腸愁愈愁。蕭雲淵看似不拘小節，其實是個心思極其細膩的人。秉敬晨原先隻把他當作一個酒肉朋友，萍水一相逢，相忘即過客。但見蕭雲淵總一副熱情模樣，從不與自己計較得失，願與自己推心置腹，他心覺著自己是不是也該與他坦誠相待，做得一對摯友。
    秉敬晨思量再三，抬眼看向蕭雲淵正欲開口，餘光卻見對麵桌上的男子依然目不斜視盯著自己。說到他，秉敬晨突然發覺自打他坐定在此，那人的視線就不曾離開過自己。之前也有幾回對視，對方皆麵不改色神態自若。觀他衣著，不是權貴便是富家，然馬尾高束著實與身份不符。
    秉敬晨心下不悅，轉目望了眼外麵。
    天空陰沉，興許晚些時候會落雨。
    “雲淵兄，時辰不早了，今日就到此為止。我送你回去榮安府罷。”
    “不必！”
    蕭雲淵高聲一喝，驚得花老板險些掉落了手中的酒盞。之前他隻顧在意秉敬晨，登時看到蕭雲淵竟醉成如此模樣，啞然失笑。
    蕭雲淵向來語氣溫和，他如此唐突一喝，著實也令秉敬晨驚訝不已。
    “雲淵兄……”
    “敬晨弟弟，”蕭雲淵眼巴巴望著秉敬晨，似尤其委屈。“敬晨弟弟最了解我，榮安府我斷是不能回去的。”
    蕭雲淵到底還是忌憚他的兄長蕭君澤。他嘴上不談及，實意已明了。
    “不回榮安府也成，你可還有其他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