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長安城何愁沒有我一處落腳的地方。我暫且去繡紅樓先醒醒酒罷。”蕭雲淵扶著桌沿顫巍巍站起身，揮手一拍桌麵，將桌上的空酒壇酒器震得東倒西歪。他毅然決然道，“就去繡紅樓！”
    秉敬晨思忖了片刻，應道，“也成，那……”
    “敬晨弟弟。”蕭雲淵驀地壓下身來，貼近秉敬晨麵前，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
    秉敬晨毛骨悚然，愣在那裏半晌都未緩過神來。
    “敬晨弟弟說過不喜歡去煙花之地。”蕭雲淵兀的笑了。“況弟弟年少，不該去那風流的地方。你，不必送我。”
    “我也沒說……”
    “我知道，敬晨弟弟今日非是閑逛來的。”蕭雲淵瞬時神色黯然，說話的語氣也低沉下不少。“我隻為自己滿腹心事無處排解，逢見弟弟就強行拽你過來與我飲酒作樂。興許耽誤了弟弟的事情。憑你我的交情，弟弟斷是不會怪罪於我的。但我自己心中不能坦然。”
    “雲淵兄盡可安心……”
    “弟弟可知道，其實我根本不願去繡紅樓。睹物思人，隻會平添心中惆悵。”蕭雲淵再次將手搭上秉敬晨的左肩，五指緊扣，宛若鐵鉗。
    秉敬晨躲避不及被他拿捏住，心中暗暗叫苦。
    “不若這樣，敬晨弟弟要去哪裏，我與你一並。”
    “雲淵兄……”
    “我知道，無需我多問，弟弟自會允我。”
    蕭雲淵喜滋滋一笑，鬆開他。站直身子，喚來店小二付清了酒錢。
    秉敬晨無可奈何也隻得由了他。醉酒之人，與他是講不清楚道理的。然蕭雲淵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左右，著實使他難為。眼見天色漸晚，帶他回去星羅棋布也不妥當。秉元春罰自己思過，現下回去正撞在他的火氣上。舊傷未愈，反倒增了新傷。又還領著蕭雲淵，屆時愈顯難堪。但若在市井溜達，蕭雲淵喋喋不休實在顯眼。況街上人多耳雜，他的幾句牢騷之辭被多事的人旁聽了去，那人再將這些個閑言碎語的斷章取義而後添油加醋的流傳了開，折損的可是榮安府。
    如何是好？秉敬晨煞費腦筋。
    倒還不如他安安分分待在繡紅樓來的方便。隻是蕭雲淵似乎對繡紅樓頗有抵觸。又常聽他念叨卿為霜雲雲，不知其中什麼緣故。
    秉敬晨早些年聽聞琴師卿為霜撫得長琴彈得箜篌，然那時他少不更事，對繡紅樓望而卻步。躊躇幾許，徘徊幾許，始終不敢踏進去一睹芳容。後來道聽途說之辭，言卿為霜惹怒了榮安公主，繡紅樓也受牽連。老鴇苦苦哀求煞費周折，才勉強保住了繡紅樓。但現下的生意已是不比從前了。
    他玩轉著折扇，一籌莫展。驀地一瓣桃花掠過，指間隱隱作痛，扇子也從手中脫落掉下了方桌。他急切俯身去撿，卻被一隻手搶了先。
    “紫檀雙扇，相輔相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花老板端詳著扇子，邪魅一笑。“不知我手中的這把可是陽奉扇？”
    秉敬晨細觀桌上的桃花瓣，花為偽裝，利刃內藏。“一把普通的扇子，豈敢與陽奉扇同名。”
    “哦？難不成是我看走了眼？”
    “夜色昏沉，興許閣下是看錯了。”
    “這麼快便已經天黑了？！”蕭雲淵不知所雲，忙朝欄杆外看了去。“敬晨弟弟又在說笑，我雖喝多了酒，但還不至於喝糊塗。分明日落西山，哪裏夜色昏沉。”
    “有趣。秉公子認得我？”
    秉敬晨正色看向花老板，漠然道，“知人不知麵，聞言不聞聲。敬晨屢次叨擾，承蒙閣下寬宏不計。在此謝過。殊途實難同歸，望莫強求。”
    “敬晨弟弟，你與這位公子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蕭雲淵愈發懵然。“時辰正好，不若弟弟再隨我去城南玩一玩？”
    “雲淵兄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秉敬晨淡然一笑，衝花老板道，“還請閣下還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