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隴嶽從會客廳退下後就一直沉悶不樂，儼然是被秋霜打過的茄子。回至書房在桌案前坐下，兩隻眼睛直直盯著書卷，卻是看字不是字，觀文不是文，亂糟糟的一團如蚊蠅盤旋。煩亂的心緒總也無法平靜下來，他索性起身出去屋外，在庭院的藤廊裏坐了下。不一時，站起身。再坐下。又站起。反反複複了四五回，心中的憤慨隻有增無減。餘光瞥見地上的枚石子實在礙眼，便撒氣般的踢了一腳上去，將它踢飛出去老遠。
    石子徑直撞上花壇壁，被反彈後竄進了牆腳下的瓷缸子中，驚擾的缸裏的遊魚皆不得安生。
    李隴嶽嘟囔了幾語，抬眼見顧念自院外的廊子走近，連忙疾步上前將他攔截了住，不待他行禮問安，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數落。直至稍覺平複了怒怨，才饒過這悶罐子一般的無辜男子。
    顧念觀李隴嶽再無意繼續絮叨，便向他行了禮。
    “免了，免了。”李隴嶽不耐煩地擺了下手，忿忿道，“顧念，我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冥頑不靈的人。”
    “是。”
    李隴嶽眉頭緊蹙。“他所言乍聽之時有理有據，但細思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是。”
    “我說東，他答西。他分明就是在與我做著偷梁換柱的文字把戲。我知他是牽強附會，可恨卻隻能由他牽著鼻子繞進了圈套裏去。以往我不曾遇到過這般情景，竟倍感平日所學皆難以應對，我所辯駁之詞俱顯蒼白無力。”
    “是。”
    “你是什麼是！”李隴嶽狠瞪了一眼顧念，委屈撅起了嘴。“我父親問他是否願意追隨我，你可知他怎樣答複？”
    “屬下不知。”
    “他說涉世未深，難以從命！顧念，世上怎會有他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李隴嶽兀的激動道，“想我太子府上下，有才能又身手好之人比比皆是，他秉敬晨算得什麼！”倏而，他麵色低落，怏怏道，“我自然不屑於他。可是他的這通閉門羹，我著實吃的不甘心。”
    顧念觀察著李隴嶽，不緊不慢道，“屬下聽聞一件趣事，那秉敬晨今日在府裏走丟了路，倒是叫他父一通好找。”
    “確有此事。但這能說明什麼呢？太子府路況複雜，眾庭院大同小異，便是府中年長些的家仆尚且有走錯路的時候，更何況他一個外人。他以前又不曾來過我們府中，誤闖進岔道倒也算正常。”話音方落，李隴嶽忽然意識到自己此話的言外之意竟是在替秉敬晨辯解，不免更加沮喪了臉。
    “既然如此，三皇孫還何故再與他置沒名堂的氣？”
    “沒名堂？”李隴嶽聞言，詫異不已。“怎麼就沒名堂了？為何就沒名堂了？”
    “迷路原本是不奇怪，但在太子府裏迷路可就……”顧念解釋道，“三皇孫且仔細想想，但凡有眼見力的人，行事必定慎之又慎，唯恐出現什麼紕漏。而秉敬晨若不是沒心眼，豈能輕易跟丟了路。”
    李隴嶽斟酌之後，頗感認同。
    “再者他與三皇孫駁論，鋒芒相對據理力爭，此舉絕非有禮之人所為。他所言表麵有理有據，實則為偷換概念之論，若非向來善與推諉，便是此人毫無擔當。如此的一個人，三皇孫怎可信任於他？怎可委他以重任？”
    “自然不可。”李隴嶽豁然開朗，滿腹的委屈轉瞬即逝。“罷了。父親尚不責怪於他，我與他多計較也沒有意義，反而平白惹得自己不悅。”
    “三皇孫能釋懷便好。三皇孫若無他事，屬下便就先告退了。”
    “我再無事。你且去忙。”
    顧念恭敬行了一禮，快走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