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敬晨沉思良久，未語一字。
    秉元春見狀，連忙拱手道，“此乃秉家之榮幸，敬晨之榮幸。”
    “太子殿下是希望敬晨追隨隴嶽？”
    秉元春聞言，倒吸了口冷氣。“混小子，三皇孫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
    “三皇孫？”秉敬晨這才發覺客廳裏另還有一人，端立在左側方幾的旁側。年紀約摸十有二三。手中持著一卷書，卻是一身戎裝打扮，尤其他腰間的一把匕首格外注目。腰帶下係著一塊翡翠的墜子，流蘇色澤偏暗，想來應是佩戴多年了。這少年神情凜冽。
    而時下他也正盯向秉敬晨，傲睨自若。
    “秉敬晨見過三皇孫。”
    李隴嶽不善“哼”了聲。
    秉敬晨不以為意，再觀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腦海中又一次想到了疆兒。那小孩的神色之中盛顯淫威。目光似拒人千裏，叫人不可接近；又似桎梏束縛，使人逃脫不開。未出繈褓便戾氣滋生，待長大後斷是少不得身邊人的苦頭吃。
    秉敬晨不經意的一笑，聲音雖不大，李隴嶽卻是聽得真切。他不甚悅，驟然蹙起眉頭。
    “敬晨呐，你如何想法呢？”
    “回稟殿下。敬晨自小就愚笨不好讀書，才疏學淺，謀略不及父親；懶惰不喜練武，花拳繡腳，武功亦不及父親。再者秉敬晨涉世未深，又性子頑劣。心無餘，力難為。恕難從命。”
    “涉世未深。性子頑劣。”李循旭目光深邃，言不盡意。
    秉元春隻覺心驀地一顫，霎間額角便滲出了汗珠。
    李隴嶽顯然不服氣他的說辭，緊忙接話道，“三字經首言，人之初，性本善。由此可見頑劣之性情乃是後天放肆放縱所致，倘若刻意收斂並加以改正，自然可返璞歸真。單單此條，就不足以成為你推脫我父親的理由。”
    “三皇孫差矣。古語亦有言，道積習難改，本性難移。”
    “這…”李隴嶽欲言又止，手底下攥緊了書卷。“那我問你，常言道初生牛犢不畏虎。初生的牛犢，它涉世可深？”
    秉敬晨坦然笑了笑，道，“牛犢初降世，它本不知險，更不知何為險，自然無懼無畏。但倘若是麵臨險境身處險境心知險境，就要另當別論了。”
    “你！”接連被嗆，李隴嶽稍有些沉不住氣了。小臉泛紅，脖頸青筋微爆，語氣愈發不友善起來。“你暗指追隨於我隻會使你頻頻涉險？”
    “敬晨絕無此意，三皇孫莫作曲解。”秉敬晨麵不改色，從容應道，“我隻在說自己沒有見過大場麵，不懂人世百態，故能力定會有所局限而察覺不到潛在的險。倘若真正遇上了又或者麵臨著險，我將無所適從。假使再因此貽誤了時機耽誤了事情，豈不是辜負殿下的信任。”
    “你分明是瞻前顧後推脫諉卸。如你這般難道就不是在辜負了我父親的信任！”李隴嶽儀態盡失，高聲道，“秉敬晨，依我看，你就是純粹的膽小！”
    秉敬晨不為所動，鎮靜如故。“三皇孫若要詢問敬晨的膽量，我從未試探過，說不清楚也不敢妄加猜測。但敬晨曉得一個簡單的道理，剛愎自用紙上談兵，誇誇不絕卻言之空物，定是要一敗塗地滿盤皆輸。”
    “你！”李隴嶽氣得臉鼓鼓，直紅到了脖子根。他張了幾次嘴，皆不知該從何處說起，隻得滿目憤懣瞪著秉敬晨。
    “我把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小子！”秉元春氣急敗壞嗬斥了聲，將兩指間的一枚棋子朝秉敬晨的膕窩擲了過去。
    秉敬晨遭他一襲，痛至骨髓，愣生生跪倒在地。他麵上卻不為動容，依然平淡處之，隻是把背脊挺得筆直。
    “你才識得幾個字，竟也敢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孫麵前大放厥詞！你還不快些磕頭賠罪！”
    “敬晨深思熟慮而後言，自覺無錯，拒賠罪。”
    “秉敬晨！你放肆。”
    “哈哈哈，有意思，實在是有意思。秉先生呐，我細聽敬晨所言確也有些道理。當初秉先生效力於我時已過及冠，而現今他才不過十六，著實年紀輕。此事是我考慮的不周，是我操之過急了。”李循旭笑了笑，將兩手抓住扶手從圈椅上站起身。他走近秉敬晨身前，拍也似的撫了下他的肩，道，“無妨，待你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