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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僅僅過去了一天,但長安城中的喜慶之色猶然存兮。家家戶戶燈懸彩掛,街坊間熱鬧的氣氛尚未完全消散而去。
    漸近城郊。
    太子府的四周卻盡然是冷冷清清的滋味,與城中的光景截然不同。高大的圍牆外,守衛披甲執銳,凜然怒目,直教人望而卻步。
    時下西風過遷。風刮樹葉,颯颯作響,淒厲寒聲。雖然天邊紅陽東掛,卻空氣裏不著分毫的暖意。興許是天色尚早,又興許是春遲遲未至。
    秉敬晨不敵嚴寒,縮了縮脖子,用手攥緊了袖口。抬眼見到自己落下了秉元春一大截,趕忙匆匆跑起幾步,作速追攆上了他。
    秉元春因著多年習武的緣故,現已年近半百,腳底下走路依舊健步如飛。他在麵容上亦態若素然,走如此許久,便是連大氣也不曾喘過一下。
    反觀秉敬晨,可就遠遠不及他了。這少年呼吸急促,麵頰緋紅。額頭細汗涔涔,甚至顧不得掏出手巾擦去。他的表情頗顯嚴肅,眉頭緊鎖。單單從神色上,全然看不出他才不過十六歲。
    太子府的下人洛奪時等候在偏門裏也有些時辰了。他將手背在身後來回地踱著步子。忽然聽聞外麵有動靜,轉臉瞄了一眼,匆匆忙大步邁出門檻迎上前去與秉元春行了一禮。
    兩人在寒暄之間,已進入了府中。
    秉元春低聲叮囑了秉敬晨一句“跟緊我,莫走岔了路”後,便不再理會他了。
    秉敬晨嘴上答應著,心裏卻並不怎麼在意。
    官家府邸的布局大都異曲同工。
    然而他越往太子府深處走,越發覺與以往所觀不同。庭院重重,遊廊相貫,道路迂回。莊嚴肅穆,拘泥謹慎。沿途巡視下來,沉悶感倍增。
    他暗自打量了番府裏的婢仆。卻見他們大都板著臉孔,好似與誰人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奈何無法泄去憤怒,隻得忍氣吞聲將滿腹的怒怨竭力壓抑在胸腔之中。又來來往往者,皆行色匆匆,腳底生風。即便是在身後有凶殘可怖的猛獸要來奪取性命,恐怕也比不及他們的這股子火急火燎。
    秉敬晨啞然失笑。
    誰知就是如此的一個晃神,腳底下便邁進了岔道。
    一步錯,步步錯。回首,來路不通;前瞻,去處不曉。頃刻間,方向盡失,孤立無助。
    早在出家門前,秉元春就千叮嚀萬囑咐他,道,太子府非同尋常百姓家。莫要言語逞能,需得三思再三思。莫要顯擺身手,須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道,務必切記,萬萬不能在府裏跳上跳下,是為大不敬。
    秉敬晨尋思良久,不打算再誤打誤撞的繼續走下去了。他停下腳步,順勢倚身靠在了遊廊的柱子上。
    “父親危言聳聽的話說得倒是輕巧。如今我當真迷了路,可如何是好。這也不能,那也不許,難不成要我在此靜候?”
    “也不曉得這裏是什麼地方。偌大的庭院裏空寥無人,許久了竟連個丫鬟家仆的身影也不曾見到。”
    他背貼著柱壁緩緩滑坐在地。將手臂往屈起的膝蓋上搭時,手不慎碰上了旁側的木圍欄,當即指關節便發了紅。然而他心急於現下的處境,並無暇顧此。
    一柄石梳自他的袖口滑落,和著青石板而發出的撞擊聲宛若風撩撥銅鈴,清脆悅耳。梳子的年歲頗久了,櫛齒不知在何時斷了兩三根,長長短短的,影響了美觀。
    秉敬晨並不在意它的缺陷。幼時聽管夫人言,他出生之時手心裏便緊握著這把石梳。也不知管夫人是否在說笑,但他卻深信不疑,十多年來始終對梳子愛惜似珍寶。
    聽聞聲響,他瞥看了一眼,趕忙伸出手去將它撿了起來,用手巾細致的擦拭了好幾下才作休。
    暖陽穿過灌木,傾灑在廊道裏,投落下半明半昧的斑影。石梳沐浴了陽光,柄部的合歡花的花絲似乎更舒展了開。
    他頗詫異,連眨了幾眨眼睛,湊近觀察了許久。又用指尖來回摩挲了好幾下雕刻的紋理。
    花蕊半攏,含苞嬌羞。
    興許是錯覺招致。
    午後的陽光明媚,著實容易叫人產生疲乏困倦之感。昨夜思索棋局至深,今晨起床又格外得早。此時雙目緊盯著手中的石梳,不消一刻便覺幻影重重。
    他將腦袋枕上廊柱,昏昏然漸欲入夢。
    迷迷糊糊中耳畔傳來了一陣嬰孩的啼哭。
    秉敬晨驚此一險,瞬間便清醒了。
    他豎起耳朵仔細聽聞動靜。哭聲不甚近,亦不甚遠。大抵是哪個小皇孫蹣跚學步,因著腳下走不穩當,不慎打了個踉蹌,磕碰上硬物而使自己受了傷罷。又或者是被噩夢纏繞,恍然驚醒,這才哭鬧不止。
    秉敬晨並非是一個好事的人,平日裏又最厭煩與孩童打交道。他原本是不打算理會的。可那小嬰孩實在太過喧鬧,哭吼的聲音斷斷續續聒天入耳,聽得他心中極為煩躁。
    “難道就沒有一個管事的人?為何不哄一哄他,竟任由了他喊破嗓子。”
    他不耐煩的抱怨了一聲,倉促將石梳塞進前襟,起身循著哭鬧的來源探尋了過去。
    穿過一道穿堂,又沿著曲折的廊子走了一時。啼哭聲愈發響亮,無疑是在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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