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用力踹開雲兮咖啡的門。咖啡廳裏一片漆黑。
    “米揚！”
    除了回聲，沒有人應我。
    “米揚！”
    我闖進咖啡廳的後堂。
    “老師，那個房子亮著燈。”
    我順著陳剛的手望過去，是庫房。
    門半敞半掩。有昏黃的燈光透過門縫泄露出來。
    米揚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
    “米揚！”我蹲下身去抱住他。他呼吸得很是微弱。
    “雲涯，終於……終於等到……你了。他……他輸了。雲涯抱……抱著我，就……就……就很開心了。”
    一口血噴在我臉側。
    米揚抓著我胳膊的手緩緩落了下去。
    “米揚！”
    “哥，你心痛麼？”
    我抬起頭，夏雲落正坐在沙發上枕著冷遙的肩。他笑的依舊妖嬈，眼睛冷冷盯住我。
    “心痛？怎麼可能會心痛。”我抱著米揚從地上站起身。“你不是都說了麼，我是在利用他。他不過是一個我用來發泄工具，是一枚你用來報複棋子，我怎麼可能會為他心痛。”
    夏雲落的臉色愈顯蒼白。
    我不願再多看他一眼，抱著米揚離開了雲兮咖啡。
    路上過往的車輛少得可憐。寒風吹進我的衣領，冷得刺骨。我不懼，但我怕懷中的米揚受凍，便更加摟緊了他。
    陳剛替我打開房門。
    “老師……”
    “噓，他睡著了。”我走進臥室，米揚冰涼的臉貼在我的胸前，定格的表情裏洋溢著幸福的笑。“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家去吧。路上小心。”
    “可是……我相信你，老師。”
    我衝他點了點頭。
    陳剛走後，我打了盆熱水替米揚細心擦去身上的血。換衣服時他的手機從褲子的口袋裏掉落出來。
    我清晰記得那時米揚貼在我耳根說過的話。
    “雲涯……手機……我有錄音。”
    電源鍵按了好久手機仍是黑屏。
    我從抽屜裏翻找出他的充電線連接在了電腦上。
    米揚閉著眼睛，腦袋枕靠著我的肩，靜靜地依偎在我的懷裏。我喜歡他安靜的模樣，聽話，也乖巧。
    ——我沒有要和你搶雲涯，我也知道雲涯心裏的人隻有你。我可以離開他，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收手，不要再傷害他了。
    ——我傷害他？你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他是我哥，是我唯一的愛人，我怎麼可能傷害他！
    ——冷遙約雲涯去雲兮咖啡，強迫他喝下摻雜了曼陀羅花粉的咖啡。他對雲涯的藥做過手腳，我在你們家書房的門後看得清清楚楚。是我扔掉雲涯的藥破壞了你們的計劃……雲涯的四周總是圍繞著奇異的花香……你明明知道雲涯的精神狀況不好，需要靠鎮定劑維持常態，卻還用這些東西來害他……夏雲落，其實這些都是你指使冷遙做的吧……夏雲落，你真狠心！”
    ——我狠心？如果不是你很礙眼地黏住我哥，我哥怎麼可能會跟我提出分手？他又怎麼會不願和我複合？米揚，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厭……米揚，不如我們打個賭吧，看看你在死之前，會不會等到我哥來。”
    ——咳！雲涯……雲涯他一定……會……咳！會來的。”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錄音還在持續地放著，我拔下耳機，沒有勇氣再聽下去了。
    這一刻我也有些討厭起米揚。
    “說什麼要保護我。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談什麼保護我。”
    我抱他在床上坐下，拉開被子裹住他和自己。
    “說什麼不想我不開心。我現在就很不開心，你不醒來我怎麼開心。不讓你管我的事情，你為什麼非要插手，我死了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非要跟著我給我陪葬嗎？你看，”我苦悶地笑了。“現在反而要我給你陪葬，你開心了？”
    米揚的身體愈發冰涼。我緊緊摟住他，貼著他的臉。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一滴滴打在棉被上。
    “米揚，我陪著你，別怕。”
    ……
    “老師，你和剛才離開的那個人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哎。你們是同胞的兄弟嗎？不過，我還是能區分的出來呦。”
    “說完了麼？說完了就給我走。”
    “我要是不呢？”米揚一躍坐在了我的辦公桌上，晃蕩著雙腿，痞壞看著我。“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區分你們的嗎？”
    “不想。你願意坐就接著坐吧。”
    我想起身，卻被他死死摁住雙肩，動彈不得。
    “脾氣怎麼那麼壞，你笑一笑會死啊。我幫你維持課堂的秩序，你不僅不感謝我，還老凶我。真不知道我怎麼就喜歡上你了。”他跳下桌子，湊近我的耳根。“那個人笑的時候眼神不純。”
    ……
    “你這刺得什麼東西，這麼醜。”
    我撫摸著米揚背上的圖案。
    “這可是世上最美的花！唉，不過我因為長高都已經將花撐開了。你看著醜也是自然。”
    “小小年紀就紋身，一天淨知道不學好。”
    “是我媽媽弄的啦。她是專門研究植物的，喜歡畫一些花花草草。也不知道她從哪本古書裏翻到屍香魔芋，心血來潮就照著刺在我的背上了。”
    “疼不疼？”
    “那時候我還不到十歲，你說我疼不疼。”
    “你笑什麼？”
    “我在想如果是老師的話，紋身會繪些什麼圖案？”
    “你希望是什麼呢？”
    “當然是希望你不要紋啊。你說你一脫衣服，滿身都是奇奇怪怪的數學符號，那不是更醜嘛。”
    “你嘲笑我？”
    “哎呀，我不敢。老師……老師你快住手……”
    ……
    我回憶著和米揚的點點滴滴，我怪怨自己沒能將他看得仔細。
    “米揚，我辭職了。以後我終於不用再麵對你的高二九班了。”
    我將米揚的骨灰盒放在枕頭上，俯身輕輕地親了一下。
    “米揚，我得離開幾天。你要乖乖在這裏等我，聽到了麼？”
    我回望了眼臥室，鎖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