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
    慣常地，講台下我行我素，打牌的打牌，睡覺的睡覺，漫聊的漫聊。唯獨沒有人搭理我。
    我深吸了口氣，下意識望向米揚的座位——最後一排空蕩蕩的——他不在教室時，高二九班是絕對不會給我任何情麵的。
    我將教案放上講台，被震起的粉筆灰躥進鼻子，引起一連串的噴嚏。我用手背抹了下鼻尖，抽出根粉筆往黑板上寫下了這節課的內容。我必須還得忍受著時不時擦耳而過的紙飛機。
    亂哄哄的教室吵鬧了四十分鍾後，終於在下課鈴聲中安靜了下來。
    “這節課到此為止。”待我轉身放下粉筆頭，教室裏早已空無一人。
    我習以為常，平靜地整理著教案。這時，雲落突然打來了電話。
    “哥，我今天下午回家。”
    “哦。”
    “你好像不太高興啊。怎麼了？又是班裏的學生惹到你了？哥記得早些回來。”
    “我下午沒課。”
    “好，那我就在小區的門口等你。”
    雲落的聲音聽上去永遠都溫和。即便是我衝他發火，他也不會生氣。
    我鎖了辦公室的門，拔鑰匙時猛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米揚將額頭抵在我的背上。他的呼吸很重。
    “為什麼曠課？”
    “早上見你故意繞道去了雲兮。”
    “你又去幹架了？你總自作什麼主張！”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惱火，隻覺著胸腔內有道不清的沉鬱。“明明鬥不過冷遙，幹嘛總要弄得自己滿身是傷！”
    米揚輕吸了下鼻子。
    我軟下心來，緩和了語氣。“夏雲落知道麼？”
    “應該不知道，他不在雲兮，我沒見到他。”
    “若給他知道，怕是又要不開心了。米揚，請你以後別再擅自插手我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你不開心。”米揚大聲道，“雲涯，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不願要你難過。”
    “……不許有下次了。你不在，我鎮不住高二九班的。”
    我強行將他拽去醫院。他嘴裏不住嚷嚷著“這點小傷不礙事”，害得我遭了一路的白眼。我看著他的被裹成“木乃伊”似的腦袋，忍不住笑了。
    米揚委屈巴巴地杵在牆角一聲不吭，活脫一隻因為做錯事而挨主人訓斥的小狗。
    “雲涯，你真好看。”
    他呆愣愣地盯著我，眼中臉上皆是不懷好意。
    “滾開，沒個正經樣兒。”我玩弄著手機，方才想起雲落還在等我。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了。“行了，你趕緊去上課吧，我也該回家了。”
    米揚頗顯失落，但還是乖巧點了下頭。抓著我的胳膊和我一起離開了醫院。
    我趕到小區時雲落還在門口等，見到我便迎了過來。
    “等很久了？我遇到些事情耽擱了，對不起。”
    雲落微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隻要等到你，就好。”
    飯桌上我再一次因為搬家的問題單方麵和母親爭執了起來。母親不動聲色，隻顧握著筷子夾菜，根本不理會我。
    “你倒是說句話啊！”
    雲落暗暗拽了拽我的袖子，被我用力甩了開。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我就搬出去住。”
    母親仍是一言不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怒火中燒，摔了碗筷。
    “哥，你不該衝媽發火的。我不在家，若是你也搬出去了，這屋子裏可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了。”
    雲落坐下在我懷中。我從身後環抱住他，將下巴抵在了他肩窩。
    “那你肯搬回來麼？”
    雲落沒有回複。他轉移了視線。
    “行了，你回雲兮去吧。”
    “哥不打算和我住一起麼？”他轉過身，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很久。“哥，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和遙遙真的隻是朋友。”
    “我現在不想和你說這個。”我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雲落欲言又止。趴下身安靜地匍在我胸前。
    一覺夢長。醒來時，母親已經做好了晚飯，和雲落正坐在餐桌前等我。
    “我不餓，出去走走。”
    我披上外衣換了鞋，推開防盜門大步走了出去。
    “老師！”
    米揚夾著煙，見我走下樓梯，表情驚訝得有些誇張。
    “吸吧，不必每次見到我都刻意地掐滅。”
    米揚猛吸了口，仍是將剩下的半截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了。他向下拉了拉鴨舌帽的帽沿，遮住了額頭的新傷。
    “老師這麼晚了還出去？”
    “嗯，我想要找個房子而後搬出去。”
    “老師不如搬來我家吧！”米揚激動地拉起我的手。“我家就我一個人住。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他賊兮兮地瞟了眼我。“我不收老師的租金。”
    “嗯哼？我看心情吧。”
    他突然神神秘秘地衝我一笑。“老師，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