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打算搬出去，一個人住。”
    “不行。”母親的臉上毫無感情色彩可言，淡漠地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
    “又是不行！”我咬緊下嘴唇瞥了眼窗外，努力克製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雲落可以在外獨居，我這個當哥哥的反而不被允許。媽，您總得給我個合適的理由吧。”
    母親靜默良久，輕聲說了句“我去給你準備早飯”就離開了我的臥室。她關門時特意偏頭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複雜。臉色也陰沉，堪比窗外欲雨的天空。
    我氣急敗壞，抓起身後的枕頭狠狠地朝門砸了過去。
    棉枕掉落在地，輕飄飄的，悄無聲息。
    “廢物！”“懦弱！”
    我低聲咒罵了兩語。抬頭望了眼對麵牆上的電子掛表——07：12：12——距離上班的時間還有47分鍾。穿衣洗漱畢，我拎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大衣走出臥室。不耐煩地朝廚房嚷道，“媽，我在學校食堂吃。”
    母親沒有回話，儼然她又習慣性地無視了我。
    我出家門的時候她正握著筷子把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往盤子夾。
    專注的神情像極了為我衝奶茶時的雲落。
    雲落……
    夏雲落……
    米揚坐在樓梯的拐口處，一瞄見我便急忙掐滅了煙蒂。他作速站起身，背貼著牆壁讓出了通道。待我從旁走過，他趁機將手伸進我外衣的口袋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這件外衣遲早得讓你給扯壞了。”
    “我不是怕老師手冷想給你暖暖嘛。你若是開心，我賠你件新的成不成？”
    “哼，油嘴滑舌。”
    米揚咧嘴一笑，幾乎是被我牽拽著走出了單元樓。
    “感覺呐，我每天早晨都跟在遛狗似的。”
    “汪！”
    那小子配合地叫了一聲。
    腳尚未邁進校門，早讀課的鈴聲已經在耳旁響起了。
    我瞪了眼米揚，他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卻仍是不慌不忙地在我周圍晃悠。而我的被他抓了一路的左手，這會兒確實溫暖了不少。我整理了下外衣，疾步朝教學樓的方向走了去。
    “老師，您不先去教務處簽到嗎？遲到了可是會被扣工資的。”
    “嗬，就我的那點工資，還有什麼能扣的呢？”我抱臂倚身靠上門框，冷眼打量著跟在身後的米揚。“近半的同學曠課，衛生也沒有打掃。這就是你昨天給我的保證？”
    “老師，您現在的表情真帥，嘿嘿。”他不懷好意衝我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走上高二九班的講台。
    “丫的還在睡覺！都他媽的給老子坐直了！”
    米揚的拳頭重重地捶在講桌上。前排的女生條件反射，緊忙抓起書本扇動著麵前飛揚的粉塵。
    喧囂的教室瞬間如死灰般寂靜。
    “孫曉雨，今天的值日生呢！”
    “他們還沒來。”孫曉雨委屈小聲回道。
    “沒來！丫的，一個個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孫曉雨，誰讓你坐下了！重新安排！在檢查的來之前給我打掃幹淨！陳剛，現在打電話！今兒個上課要是人到不齊，放學後你就給我等著！”
    孫曉雨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米揚，取出抽屜裏的值日表隨口喊了幾位女同學。
    “男生呢！都坐在那兒等著過年呢！”
    孫曉雨手一哆嗦，值日表飄落在地。“第……第一組的男生……”
    “老師。老師老師。”米揚在樓梯道裏拽住了我。“怎麼樣，滿意不？”
    “勉強。”
    “啊～才算勉強啊？”米揚皺眉，故作不悅訴苦道，“我可是喊得嗓子都快廢掉了，還吸了那麼多的粉筆灰。老師，你補償補償我唄？”
    “分明是你昨天……”
    猝不及防地，米揚踮起腳在我的嘴角親了一下，猴急躥上了樓梯。
    簽到後，我回到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坐了下。
    簡易書架旁的相框裏是我和雲落的和照，在遊樂場的秋千前，兩個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
    我們擁有近乎一樣的麵容，都笑得無比燦爛。
    開心的時刻，定格在少年的時代，定格在了半年之前。
    我翻手扣住了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