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何當共剪西窗燭 】  玉娉婷 鴛鴦瓦冷霜華重(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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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易過,轉眼已是冬天。
    引線呆呆地站在景辛宮的月亮門前。
    宮門緊閉,周圍寂靜若死,梧桐樹葉正片片凋落,偶有寒鴉聲淒切。
    有段日子沒來,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她想起府門守衛的嘴臉,如若往日,那些人必是諂笑著打招呼,今日隻是斜斜地睥了她一眼,這讓她好一陣的納悶。
    在她心裏,她是不希望穿針有事的。他們才搬進京城不久,全家人的幸福都捏在穿針的手中,慶洛的學業、包括自己的開銷打扮,甚至以後自己走的路。她明白,隻有靠穿針這棵大樹替她遮陽避雨,她才能爬得高看得遠。
    那次打架事件後,穿針要她近段日子少去王府,加上穿針心情不暢,引線便老實地呆在自己的家裏。每日盼著穿針能笑吟吟地出現,然後她又有機會見到那個挺拔修長的身影。
    這月王府給家裏的俸銀少了一半,因為是陳徽妃管事,沒機會當麵問。爹娘卻著急了,把她叫了過去。
    “線兒,你去王府走走,向你姐打探一向俸銀的事。這一大家子要養的,少了這麼多實在不行。”
    她很痛快地答應了。可如今一見這般光景,隱約感到事態遠非想像的那麼簡單。上次肖彥傳穿針過去,穿針出來時臉色蒼白,而肖彥的身影並未出現在寢殿外,她便感覺他們之間不對勁。
    引線在柳蔭道上東張西望著,碰巧見到一名掃階的老宮人,一打探,方知那個叫琨兒的孩子溺水而亡,穿針受牽,被貶回荔香院去了。
    她認得荔香院的路,沿著羊腸小徑,一眼看到垂花門外孤零零的石凳,石凳下鋪滿了衰草,凋零的黃葉隨風掃過,那個月夜裏相依相偎的影子浮現在眼前。
    龔穿針看見宰雞殺鵝都會手足發抖,怎會去殺一個手無束縛之力的孩子?看來問題出在肖彥的身上,這麼些日子了,他難道還不了解龔穿針?
    又或者,他根本不願意去了解龔穿針?
    無數個問題在腦子裏千轉百折,又想不出究竟,她一腳踏進了荔香院的屏門。
    荔香院是清靜的,涼風蕭蕭吹過,帶了幾許清寒之意。引線進了臥房,一股果味的清香拂麵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埋頭女紅的穿針抬起了頭,她的臉上已恢複了往日的恬靜,朝著引線溫和的笑。
    “線兒來得正好,姐正煮著茶呢。這次裏麵放了些棗子,你定會喜歡。”
    見不到穿梭忙碌的宮人,端盤奉食的朱衣侍女,隻有茱櫻和淺畫無聲地進來,無聲地出去,引線不禁叫了一聲:“姐,奉銀……”
    穿針含笑撫住了引線的頭發:“你告訴娘,府裏定是算錯了,等搞清楚,會補給我們的。”說完想起了什麼,從箱櫃裏掏出幾錠銀子,用青布包了放在她的手中,“姐就這麼些,你拿去給家裏。京城裏入私塾貴得嚇人,慶洛開春就要考試了。”
    “姐,你不去向王爺理清楚?”引線問道。
    穿針笑了笑:“事情都過去了,姐不會有事的,等明年……什麼都會好了。”
    引線不明白穿針話裏的意思,仗義道:“姐能忍,我可忍不住,我這就找王爺說去。”
    “這裏是王府,你以為想怎樣就怎樣?”穿針搖頭,勸道,“你還是早些回去,娘還等著你回話呢。”
    引線呆了會,穿針讓茱櫻送她出府。走出垂花門,引線回眸,灑進荔香院的陽光稀稀薄薄的,風冷籠紗,心裏無端地添了幾分煩惱。
    茱櫻輕輕一咳,不客氣地發話了:“引線姑娘,你要是為娘娘好,以後就少來了。”
    “幹嗎?”引線秀眉一挑,“這是我姐的地方,我幹嗎不能來?”
    茱櫻話語直率:“娘娘每次出事都是你惹的禍,你跟邢妃一會吵一會好的,到頭來受害的是娘娘!”
    引線生氣得聲音都尖銳起來:“我也是為她好,像她這般性情,沒人幫忙早被欺負死了!還有,你們當奴才的一天到晚跟著她,關鍵時刻都跑哪去了?”
    茱櫻一時無言以對,半晌才冷笑道:“娘娘如今受人冷遇,是咱當奴婢的沒本事,用不著你說風涼話!”
    兩人一路爭執著,前方氣派軒昂的府門出現,卻望見肖彥騎馬而入,後麵大批侍衛緊隨。肖彥似乎發現了她們,略帶陰鬱的麵上仍是慣常的淡漠,火紅的風氅在風中翻卷欲飛,金色的陽光在他的眉目間塗上一層眩目的薄暈。
    引線恍惚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這樣的英雄兒郎,龔穿針豈能識得?唯她龔引線,願是他馬蹄下的落花,縱然陪他一世崢嶸亦不後悔!一刹那,引線的心是滿滿的,激動得快要漲溢出來。
    肖彥離她們漸近,茱櫻並不知道此刻引線內心的起伏,譏諷道:“你那麼厲害,有本事替你姐姐說話去。”卻眼見引線徑直走向肖彥的座騎,到了近前,直愣愣地跪下了。
    馬上的人一緊韁繩,受勒的馬揚起鑲著烏金的前蹄,噅噅作響。
    肖彥俯視引線,明亮的眼眸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臉:“沒人敢這麼大膽擋本王的道,原來是引線姑娘,你有什麼事?”
    引線直麵肖彥,聲音輕靈靈的:“奴婢想幫姐姐說一句,她是無辜的,都是奴婢惹的禍。”
    肖彥的眉頭微微一跳,眸子裏如水潭的深。這樣的神情,誰都無法猜測出他究竟在想著什麼,可引線喜歡,她愛煞這種感覺。
    “是你姐讓你過來求情?”肖彥遲疑了一下,緩緩問道。
    引線頓了頓,隨即將頭仰得更高,眼波盈水:“不是,是奴婢自願幫姐求情的!”
    肖彥的目光轉向荔香院的方向,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閃過,轉瞬即逝。他在馬上沉吟片刻,嘴角慢慢蕩起一縷微笑,那笑意愈來愈深,到最後他竟仰天大笑起來。
    “好好,爽!”他的口吻透了欣賞,“你這種性情和邢妃差不多,有話直說,本王喜歡。”
    引線心裏一顫,一絲一絲的喜悅無法抑製地滲了出來。肖彥圈起馬鞭,輕輕抬起了引線的下巴,朝著她如花的麵龐凝視良久,嘴角依然含笑:“起來吧。”抽回了馬鞭。
    引線恭謹福禮:“謝王爺。”
    肖彥略略點頭,揚手示意,大批侍衛重新隨侍左右,簇擁而去。
    引線專注地望著,待肖彥走遠了才收眸,發現一旁本就臉色鐵青的茱櫻甩袖走了。
    “喂,王爺喜歡我,那是他親口說的!”她得意地朝著茱櫻的背影叫道。
    她在原地又回味了一番,慢慢地朝著府門走,麵上始終含著興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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