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何當共剪西窗燭 】  玉娉婷 無邊落木蕭蕭下(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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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邢妃帶了琨兒散步,竟來到了景辛宮外的一帶複廊。她抬眼張望著景辛宮外的月亮門,終於看見引線從一帶柳蔭出現,洋洋喜色地往宮內走。
    “龔引線!”她大聲叫喚。
    引線見是邢妃,回望月亮門內的動靜,方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邢妃嗔怪道:“真不夠義氣,來了這麼長日子,竟然不過來看看我。”
    引線已是京城裏的小姐,看得出眼前的邢妃並不怎麼受寵,因此沒有了以前的那份敬慕,囁嚅道:“我姐跟你有瓜葛,她要是知道了,會生氣的。”
    “才多少日子?就讓人刮目相看了。”邢妃挖苦道,“這還是以前的龔引線嗎?怎麼變了味啦?”
    引線裝出無奈的樣子,逗引著琨兒:“你知道我家在京城了,自然不能歇在我姐那裏,她又管得緊。娘娘的恩典,引線心裏念著呢,哪敢忘記?”
    一句話惹得邢妃失了脾氣,撲哧笑道:“龔穿針守著她的景辛宮,她還有心思管你?別怕她,有空多去錦萃堂走走,我再帶你練箭去。”
    一番話兩人又投機起來,引線挑了侍女盤中的糕點去逗琨兒。
    “線兒。”
    複廊裏的人聞聲側臉看去,穿針從月亮門走過來,著一身淺綠的衫子,在濯濯的陽光下,宛然雨後的蓮葉,宛悠悠浮蕩著。
    “我姐叫我,我走了。”引線叨咕一聲,蹦跳著走向穿針。穿針朝著她微笑了,伸手牽住了她。
    “狐媚子!狐媚子!”邢妃身邊的琨兒忽然叫起來。
    穿針一皺眉,拉起引線往月亮門走,然而引線已經止了步,剛才還笑逐顏開的嬌容,此時一瞬間淡了。
    “上次她這樣罵你,這次換了個孩子,定是她教的。”她斷定道。
    “別去理會就是。”穿針拉著引線,“快回去。”引線跟邢妃熱乎在一起,她擔心;如若上次那樣鬧起來,她更擔心。
    她的思維仿佛永遠趕不上引線的腳步,還不待穿針攔住,引線徑直回轉到邢妃的麵前。邢妃含笑望著她,一臉無辜:“童言無忌,我也沒辦法。”她身邊的琨兒,似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慌亂地抓住了邢妃的袖子,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引線。
    引線不容分說將手甩在琨兒的小腦袋上,啪的一聲脆響:“小子,好話不學,偏學難聽的!”孩子哭叫一聲,尖尖的仿若小狼嗥叫,一旁的侍女趕忙抱住了他。
    邢妃見寶貝兒子遭欺負,頓時五內俱焚,撲到引線麵前大罵:“你們這些鄉下來的粗野東西,沒良心,沒教養,天生就是狐媚子!活該被人罵!你傷了我家琨兒,我找王爺評理去!”
    引線聽邢妃說起肖彥,一時失了神。邢妃的手趁機抓住了她的衣襟,眼看又是一場惡鬥。
    穿針驚駭得小跑上去,往邢妃身上推了一把。邢妃趔趄著往後仰,雙手抓著引線不放,引線吃不住也跟著倒地,又下意識拉了穿針,三個人倒成一團。
    “這又怎麼啦?”複廊邊傳來陳徽妃的尖叫聲,隨侍的兩名宮女跑過來將倒地的人一一扶起。
    “大人鬧,小孩哭的,越吵越凶了。”陳徽妃問明事情原委,心疼地摸娑著琨兒的小腦袋,眼掃穿針,目光仿佛帶著一絲鄙夷的涼意。
    “娘娘,你可要公平論理。”邢妃吃了虧,哭訴道,“上回是妹妹,這回可是姐妹一齊上的……”
    “王爺會公平論斷的。”陳徽妃淡淡地回答。先讓邢妃帶孩子回錦萃堂,示意穿針姐妹在景辛宮靜候,自己往晉王寢宮方向走,去時優雅自若地撩動逶迤的裙擺,流光熠熠,令穿針心裏微微異動。
    晉王寢殿裏。
    穿針靜靜佇立著,麵前的肖彥坐在案幾旁,低頭對著手中的信函沉思著,幾案上的文翰、折子堆積如小山。
    自從那夜,肖彥並未再召她,兩人的關係似乎又回複到幾個月前。要不是這次吵架事件,穿針甚至覺得他們的過往就如一片薄煙,隨風散盡,她連他的麵也難得見上了。
    她一直在等,等著他抬眸,給她溫和的一笑。那麼,別人怎麼罵,怎麼嘲諷她,她都會忍受。
    肖彥埋頭批閱,過了半晌似乎才發現她的存在,於是將頭抬了抬:“女人真多事,你有了景辛宮,前段日子又陪本王,她們有妒意也是難免的。本王很忙,原本在你那求個平靜,豈料你也是耐不住,落了俗套。”
    他垂下眼簾,有了些許暖色的英俊麵容,此時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香霧嫋嫋間,他隔她遠遠,有若千裏,她始終等不到他抬眸。
    穿針的心裏無底的失落,他真的對她失望了嗎?
    她恍惚無語,想著他曾經柔情的雙眸,含笑的容顏,看眼前人比往日更像傲貴不可觸的晉王,心裏的苦澀和煩亂交纏散不開,頑固地沉澱著。
    “你妹妹真有本事,每次攪得王府天翻地覆的。”他提筆蘸墨,冷冷地譏諷道。
    “她也是為了妾身,是妾身不對。”穿針垂下了頭。
    肖彥提筆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緩緩落字,語氣很淡:“你這樣護著你妹妹,反而會害了她。”
    此時風起,瑣窗外的枝葉如風馬錚錚。遠處欄杆旁,引線一定著急地等待著她,她說:“姐,要是王爺責怪你,你別攬在自己身上,想處置就處置我吧。”當時她感動地撫了引線的頭發。
    在關鍵時刻,站在身邊的除了自己的妹妹,還會有誰?
    聽著肖彥這麼說,她的心裏一陣冷笑,緩緩開口問:“她是妾身唯一的妹妹。”
    肖彥眉頭挑動,眸子裏覆蓋了一層薄冰,甩手將蘸墨的筆扔在硯台上:“出去!”
    穿針的脊背猛然僵住,她的眼睛眨了眨,望住肖彥靜止了。
    “我叫你出去,聽見沒有?”肖彥靠在背椅上,微閉著雙目,不勝其煩地揮了揮手,“俗,都是俗人……”
    然後冷冷一笑,極殘酷的,刺目的鋒利。穿針看著他,驀地轉身而去,繡鞋無聲穿過金磚,石榴裙如紗如煙淌在腳下。
    她低著頭,風兒吹亂了她的發絲,隱約有引線呼喚的聲音,她抬頭,望著天真爛漫的笑臉,眼眶裏彌漫了淚花。
    引線見穿針神情懨懨的,安慰道:“我算看透這幫貴人,心腸怎麼這麼毒,這在我們並州根本不會有這種事。那個陳徽妃也是,身份越是顯貴,就越是搞不明真笑還是假笑,即便是朝我笑,也是假惺惺的做作,肖彥怎麼納了那些人進來?”
    “姐,別怕她們,有我呢。要是咱們倆人聯手,她們不敢對你怎樣了。”她主動拉了穿針的手。
    穿針跟著引線越走越快,涼風陣陣,腳下仿佛碾了冰,一步一步冷得沁骨。
    本來以為明了他的心意,原是無法確知他的故事。在這些縹緲無定的光陰裏,他與她的關係乍離乍分,到如今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充其量就是個俗人罷了。
    算了,還是回到原本平定的日子裏去吧。她的心中湧起愴然,他肯把景辛宮給她,終究對她存了顧念,雖然這顧念有時親近有時冷落,而她已經覺得很好了。
    穿針一心想回到春日裏的那份心境去,一樁突如其來的事件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注意,現在開始是修改版陸續貼,書中人物姓名有所改變。諸如“珠瓔”改成“茱櫻”、畫工“長壽”改成“明圓”。“臣妾”改成“妾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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