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禁門宮樹月痕過】 玉娉婷 花開堪折直須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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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愈來愈炎熱。
那件事後,引線再也不理穿針了。
從小到大,引線向來都是被人小心嗬護著,一切均由自己做主。有時,她甚至會以孤高傲慢的舉動,對家人,對別人加以渺視。對她而言,穿針這次真的刺傷了她,如果穿針向她解釋、哭泣、求饒,或許她的心情會好受些。
然而她終是失望。穿針繼續埋頭做著自己的針繡活,人也愈加沉默寡言,盡管她依然溫柔地叫著線兒,在引線的眼裏,穿針如水的眼眸似一刃刀鋒,將冰涼的刀氣削進她的心骨,除了陰險依然陰險,引線心中的恨愈發深了。
這天,穿針手頭的活做完了,她抬起頭,望了望陰霾的天。
自他離開,這天空是持久的灰,不曾明媚的藍過。持續下了幾天的雨,土地河水都喝了個飽,泥石路上遍地都是坑坑窪窪,她走得很困難。
南宮老夫人的院子後麵,長滿了胭脂木,一株一株嬌潤的粉紅。她把繡完的錦緞交給管家就走了,她怕老夫人又追著賞賜她什麼。
也許針繡活是夜秋睿安排的,她隻能感激。
南宮府內出奇的安靜,曾經的華堂綺宴,酒綠燈紅,已經湮滅無蹤。
踩在泥石路上,一陣陣大風突然刮了起來,大塊淺灰色的雲朵疾走如飛,路邊的柳樹興奮地搖擺著嫋娜的身姿,風吹得穿針站不住腳,裙擺長發紛飛。
她看見村裏的許多人都朝著莊稼地跑,裏麵有龔父的身影,她甚至還看到娘也出來了,後麵跟著引線和慶洛。
糟了,有場大風暴即將到來,穿針不安地望了望天,也努力朝田地急走。
在每年的夏天,東南方刮來陣陣狂風,強烈帶著大暴雨,村裏人早司空見慣。隻是今年的大風來得早了些,打了人們一個措手不及,莊稼還未成熟收割,這一刮肯定要把今年的收成刮走了。
一家人在地裏忙乎了大半個時辰,老天爺開始下雨了,雨點兒啪啪地摔在了地麵上,漸漸地密起來。龔父無奈地指揮著將收割完的盡快搬到家裏去,等他們到了院子裏,渾身上下濕淋淋的澆了個透。
穿針回了房,擦幹身子後站在窗前,狂風夾雜著雨兒在天空中織著密密不定的網,天地之間都成灰色,這顏色隨著怒風的起落不時發生著變化,急雨抽打著地麵,接天連地,眼前隻有白茫茫的一片。那風也是漫無方向地亂撞亂碰,恨不得把一切都撕扯得七零八落。
她趕緊把窗戶關了,去引線的房裏探個究竟。引線正在裏麵換衣服,看見穿針出現在房門口,陰沉著臉,二話沒說就將房門拴上了。
一種惆悵交織著穿針寂寞的心,她難過地下了樓,想去看看廚房有沒有漏了水。
這時候,一記淒烈的嘶鳴聲從龔父的房內傳出,穿針驚駭地抬頭望去,龔父跌跌撞撞地衝下了樓梯,滿臉慘白。
“我的銀子……我的銀子被偷了!”
家裏所有的人都跑了下來,聚攏在失魂落魄的龔父身邊。
“怎麼會被偷了?你每天都看管得那麼牢。”龔母也慌了神。
龔父喃喃自語著:“一定是阿四這家夥幹的……前幾天他還想向我借錢,我沒給,他就在後麵罵。。。。。。龜孫子,他知道我藏在房間裏,趁著我全家跑去地裏,他正好有機會下手了!奶奶的,我這就向他要去!”
話音剛落,他操起了角落邊的扁擔,眾人阻攔不及,眼看著龔父閃進白花花的雨簾中,消失了。
“這可怎麼辦?阿四家人多勢眾,你父親脾氣又暴躁,要是打起來怎生是好?”龔母急得直跺腳,六神無主的樣子。
“娘,我去看看。”穿針勸住龔母,打了把油布傘過去。
“憑你?”引線劈手奪過了油布傘,冷笑道,“別假惺惺的了,他又不是你親生父親。洛兒,咱倆過去!”
慶洛應了一聲,姐弟倆同撐一把傘,在風雨中相互攙扶著出了院子。
穿針陪著龔母在客堂門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龔母嘴裏不住地念著阿彌陀佛:“這銀子要是沒了,加上沒了收成,教我全家怎麼活?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過了良久,院子門口終於有了響動,兩名村裏人冒著風雨跑過來,喊得驚天動地:“大嫂,不好了,你家龔老二被人打斷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