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八章玉柱(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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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因為有所期盼,所以變得精彩。
    康熙四十二年盼竹在失去額娘的傷心、應對選秀的驚險、對胤禛感覺的迷惘中匆匆流逝。緊接而至的是康熙四十三年,立春已過,冬殘春近,大地已然是樹頭雪過梅猶在,地上春回柳未知的境況。
    伴隨著大地複蘇的還有盼竹,她帶著“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情懷,興致勃勃地跟隨玉柱學習騎馬。
    最初學騎馬的那幾天,兩人相處得小心謹慎,甚至有些拘謹。隨著慢慢的接觸,盼竹了解到玉柱是一個恭謹守禮的謙謙君子,倒也放下心來。而且玉柱為人心無府城待人真誠,兩人話題漸漸地多了起來。
    這天他們到了較遠的郊外,四周靜悄悄的,就隻有春回大地萬物滋生的聲音。春寒料峭,盼竹頭上戴著瓜皮帽,一來為著還有寒氣,二來為了掩飾她是女子。盼竹還未敢策馬奔騰,玉柱為了陪伴他,便也在她旁邊慢慢地踱步,隨隨便便的給她講些京中皇親大臣的關係。
    “索額圖為皇太子生母孝誠仁皇後的叔父,太子與索額圖關係是很密切的,康熙四十一年十月,皇上南巡到德州,皇太子得病,召索額圖至德州侍疾。留居月餘,皇太子病愈,一起回北京。這次康熙帝突然召索額圖到德州的原因,表麵上是令探視皇太子,其真實含意並非如此。隻因過了不出一年時間於去年五月皇上就以索額圖挑唆皇太子(爭帝位),被宣布為“天下第一罪人”,拘禁於宗人府了。”
    盼竹聽得津津有味,以前她人在江南,她阿瑪又隻是一個外放的從五品文官。況且對她又不甚喜愛,於朝中這等事情是萬萬不會對她說的。
    玉柱有這麼一個好聽眾,更加眉飛色舞了。況且這些朝中之事,也隻可以在這種空曠而不用擔心隔牆有耳的地方暢所欲言。
    他阿瑪老來得子,對他很是喜歡,予以厚望。每天下朝回府必與他談古論今,以古今朝中之事來考驗他的判斷、應對是否得當。
    “哦,太子真的急於登位還是被別人挑唆?”盼竹雙眉微蹙,表情苦惱,權位之於人難道比親倫重要得多?難道太子還要像李世民一樣?
    “聽聞,也隻是聽聞而已。”玉柱說時,眼睛不由自主的望望四周,把手貼在嘴角上作了個說悄悄話的姿勢“聽說自索額圖被拘禁於宗人府後,太子曾在東宮中大發雷霆地對近侍說‘古今天下,豈有三十年太子乎’。”
    盼竹見他多此一舉的動作,不禁開懷大笑,眼角眉稍都堆滿了笑意。挪揄他道“小心馬兒聽見了。”
    玉柱緊緊的盯著她看,眼光中充滿了驚喜、柔情、讚賞、喜愛。
    盼竹驚覺他那樣盯著自己看,心裏隱隱不安。馬上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隻是嘴邊那永遠像嫣然一笑的嫵媚,倒增添了幾許溫暖。
    “你該說些後宮中的事,那對於將來要進宮的我或許更感興趣。”盼竹默默地暗示他。人生總有無奈的時候,假若她不是秀女,那命運又會如何呢?
    “盼竹!”玉柱急急的,有些懊惱地道“你別誤會我,我從來不敢對你癡心妄想。你對我就有如天上的嫦娥一樣,隻可仰望而不可觸摸。廟裏初見時你那特別的美貌是驚豔,府中再遇時你打雪仗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於如此簡單的幸福表情讓我震憾,這幾天的相處你的見識、談吐又令我折服。”
    玉柱此乎不能單單透過言語來表達他的意思,激動地用雙手在胸前比著手勢。
    “我十七歲的時候娶過一房妻子,但她嫁過來一年不到就病死了,我很傷心到現時還不想再娶。我能夠區分對你及對她的感情。你在我心中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瀆的。有些人有些物不一定要擁有才為之幸福,假如你覺得幸福我就快樂了。”
    盼竹眼裏水波泛濫似有決堤之險,她眨眨眼,意欲阻止洪流一瀉千裏,卻無奈事與願違。終於涕下沾襟,但嘴角卻泛起了感激的微笑。
    “盼竹,武小姐,我冒犯你了嗎?”玉柱嚇得不知所措,忙忙的想安撫但又怕唐突佳人,愣愣的勒馬停在那裏,也輕輕的牽住了盼竹所騎之馬的韁繩,靜靜的等她自己平伏下來。
    盼竹輕輕的搖搖頭,從身後抽出手巾整理儀容,方霽顏一笑。
    “多謝你,真的,玉柱。得此真心之言,奪我十年壽命也是值得的。”盼竹解下身上的荷包①,將它遞到玉柱麵前,“把它收下,在這藍天白雲見證之下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玉柱不可置信的望著盼竹遞過來的荷包,上麵清清的繡了幾枝竹樹,暗暗嵌著盼竹的名諱。雙手不能抑止地顫抖著接過了荷包。
    “盼竹!”
    “是妹妹!”盼竹輕言軟語的糾正。
    “好,妹妹,哥哥改天尋一匹溫馴的母馬送你以作回禮。”
    “真的?”盼竹聞言滿臉喜色。
    “絕不食言。不過你要好好的練好馬上功夫,待哥哥覺得安全了,那馬兒就是你的了。”
    “一言為定。”盼竹伸出手來要與玉柱擊掌。
    “駟馬難追。”掌聲響起的同時,誓言默然在玉柱心中響起,此生此世護助你於左右。
    “剛才你說想知後宮之事?這些我額娘會更清楚些,因為她們要遵守命婦入宮侍奉太皇太後、貴妃的製度,自然多些機會接觸後宮之事。以前我年紀尚小時陪她到廟裏,她於途中會偶爾說些。”
    “印象中最深的一件是說皇上換妻之說,不過這可是冒犯君威的言論,要殺頭的。我們在這裏說說就好了,不要在別處討論。”
    盼竹見他說得凝重,點點頭。
    “當今皇上似乎非常喜歡納漢人之女為妃,而且恩寵有加。宮中有位密妃王氏就是江南漢女抬旗籍的。深受皇上疼愛的十八阿哥就是這位密妃所生。而換妻之說是指,當年太皇太後七十大壽適逢平定三藩之亂,皇上龍顏大悅,特許京中大臣妻妾進宮為太皇太後賀壽。據說其中有位楊姓大臣的側室姚氏也是來自江南,她生得國色天香,溫婉柔順,千嬌百媚。到了後宮中,得到了太皇太後及眾多妃嬪命婦的盛讚,當壽宴後這些命婦出宮回家之際,坐上姚氏轎子的人,雖然衣飾不變但樣貌已經大大不同了。宮中太監及宮女當然不敢多言,那楊大人也知道不能聲張,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盼竹靜靜的聽他說完,勒住馬,目光幽幽的望著遠處,眼神飄緲,似乎想捉住些什麼但又苦於不能。過了好一會,她才冷冷的淡淡的說
    “我不相信這件事,當時國內大事的情勢,皇上的為人都不可能會發生這件事。皇上經常南巡,喜歡江南女子對這個姚氏很讚賞可能是真的,但不至於將她收中宮中。我相信這隻是漢人中某些所謂才子編出來的故事借以諷刺,就如當年傳太皇太後下嫁,順治帝的董鄂妃是名妓董小宛一樣。”
    “身在皇室,也有皇室的不可作為。擁有權力的同時失去些東西那是自然的了。正如我們這些旗下秀女,又有多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哥哥,答應我,假若將來我進宮,以後不得相見了,你在官場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必要時就急流通退。世上花無百日紅。名利權位也隻不過是過眼雲煙。”
    就因著這段純潔的緣份,玉柱在隆科多被雍正定41款大罪而遭禁錮死於禁所時,他也隻是被發往黑龍江當差,並不牽連其中。當然這是後話了。
    後注:清朝時期,似乎有種將荷包賜給別人的習慣。皇上於過春節之時會將裝有“如意”荷包的賜給八旗弟,宮女、太監們。而荷包裏的“如意”通常有金如意、銀如意、玉如意和銀錢幾種。往往這個時候,身份最為低微的人獲得的賞賜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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