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眼光所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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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年的下半夜並沒有睡好,雖然單人間的病房配置如同一個單身公寓,樣樣俱全,沙發也很柔軟,但到底還是不如床睡得舒服,而且他心裏記掛著辜初茗,怕他因為哪裏不舒服需要什麼,以至於根本不敢深眠,趙安年除了腰酸背痛外,腦仁也是突突的痛,跟一群人拿腳踩在他太陽穴上似的。他整個人陷在沙發裏,從窗簾的縫隙往外看,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湖色的雲層堆積著順著在流風緩慢的移動,趙安年挪回目光——辜初茗睡得很安穩,除了胸膛的起伏,趙安年甚至感覺不到氣息的流動聲。
睡相真好。
辜初茗說他睡眠很淺,有點動靜就會醒,以至於趙安年一晚上睡不著就算了,還不敢翻身,維持著一個姿勢從下半夜熬到天色微明,他揉揉自己已經快直不起的腰,小心翼翼地準備爬起來,突然,房門被人大力地推開,趙安年還沒看清是誰,聲音已經傳到了自己的耳裏:“哈哈哈,初茗,你可真遜啊,發燒住院。讓我瞧瞧你這拚命三郎生病的模樣……咦?”
龔治瞧見了在沙發上的趙安年:“你在幹嘛?”趙安年此時一條腿落在地上,一條腿跪在沙發上,身體弓起,正側頭與龔治相對而望。
幹嘛?能幹嘛?這不是腰痛起不來嘛!還能幹嘛?!趙安年很想給龔治一個大白眼,但那時老板的發小,他不敢,但他的老板敢啊,被吵醒的辜初茗語氣有些不悅:“龔治,你吵死了。”
“哎呀,醒了啊。”龔治一屁股坐到辜初茗床上,那神態語氣一點也不像是來看望病人的樣子。“聽說你發燒在醫院,我一晚可沒睡好呢。”
“沒看出來。”趙安年將毯子折疊好放進儲物櫃,聽著兩人的交談,隻覺得好笑。
“你跟你爸媽說了沒?”辜初茗不明所以:“說什麼?”
龔治努努嘴,指著辜初茗的現狀說道:“你這樣啊。”
辜初茗還以為他想說什麼,“發燒而已,有什麼好說的。”
“行吧。反正伯父伯母一個兩個也不在家,就算知道了也沒啥用。”龔治想想自己兄弟家那一個個為了工作愛好不著家的狀態,說了也跟沒說一樣。“現在感覺怎麼樣?”
辜初茗注意到趙安年也在看他,像是也在在意他的狀況,辜初茗雖然話是和龔治說的,目光卻是望向趙安年,語氣卻比之前溫和許多:“已經好多了。”
他看到趙安年明顯安心的表情,自己的內心也跟著歡欣起來,落在眼眸裏便如繁花落在湖麵,泛起了絲絲漣漪。趙安年已經將東西收拾好:“辜總,我去辦一下出院手續。”
得到辜初茗的同意,趙安年便離開了房間,龔治一直看著趙安年離開房間,直到身影被房門阻隔看不見才作罷,他像是不經意地瞥了辜初茗一樣,然後從床上站起身,一把拉開窗簾,朝霞還在遙遠的天邊,那如水彩暈染的光輝還沒有達到這片天空,龔治伸手遮擋並不強烈的日光,聲音就像是從那遠方的霞光裏傳來一般悠遠:“趙安年真是個不錯的人呢,是吧。”
房間內的機器發出滴滴的聲響,麵板的上的數值偶爾變換著,躺在那裏的人身上連接著粗細不一的線,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除了氧氣麵罩裏規律的呼出的氣體外,夏書都在想他是不是死了。
好在,機器不會騙人,這人還活著,體征平穩。
小王睡眼惺忪地從折疊床上爬起來,叫道:“夏書,我睡著了嗎?”
“嗯,還說夢話呢。”夏書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什麼,菲菲,別走,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在看到小王本就一夜沒怎麼睡好的菜色臉變得更菜後,夏書繃不住噗嗤笑出來:“騙你的啦,睡得跟豬一樣,雷都打不醒,哪來的夢話。”
“夏書,你也開始跟高明成學著耍人玩了。”小王的話卻讓夏書臉上的戲謔瞬間沉了下來,高明成因為擅自開槍致孫益謙受傷加重,存在嚴重過失,除了被罰寫檢討,上麵的領導還不知道有什麼處罰下來,一想到這夏書就心煩意亂,小王自然也知道高明成犯了錯誤,自覺失言,房間內一時陷入尷尬的境地。夏書打起精神,笑著說:“餓了吧,我去買點早餐,你在這看著。”
“不……我去吧,你眯一會。”
“沒事,一會就回來。”小王追出門時,夏書已經消失在回廊的轉角處了,他撓撓頭,重新走回房間坐到凳子上對著昏迷不醒的孫益謙幹瞪眼。
趙安年拿著結賬單一邊看著一邊向電梯處走去,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賬單最後的金額挪不開眼,雖然一晚上錢不多,但趙安年作為窮苦人家的孩子,錢還不是花在自己身上,怎麼著都有點心疼。他歎了口氣為了自己飄走的錢心痛,這又不能走公賬報銷,也不知道辜初茗會不會記著他這點小賬,讓他能從資本家身上薅點羊毛下來。
清晨的電梯並沒有人,電梯很快就從上麵落下來,趙安年抬腳走了進去,在他準備按下關門鍵時,一聲清亮的聲音傳進了他耳朵:“等會!等會!等會!”本來已經緩閉合的電梯門被一隻手給阻隔了——一隻消瘦的蒼白的甚至能看見皮下青筋的手。
來人穿著黑色的套頭衛衣,闊腿的牛仔褲褲腿上好幾處破洞,下擺還帶著鉚釘,鴨舌帽扣在腦門上,露在外麵的頭發金燦燦的,脖子上扣著大大的黑色耳機,來人一個跨步跑了進來,對著趙安年嘿嘿一笑,按下自己的樓層便麵對著前麵的電梯門了,趙安年皺著眉,神色複雜地往後麵退了兩步,在來人背後站住。
門扉關閉,電梯緩慢上升。
小王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房間門被打開,他以為夏書回來了:“這麼快……哎?”來人不是夏書,是三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護,小王站起身來:“醫生?”
“我們要帶他去做檢查。”
“噢……好。”小王也不懂這些,隻能退到一邊看著他們將孫益謙身上的設備拿掉,搬到移動病床上,推出了房間,小王望著被取下的那些設備,一時之間說不上的奇怪感讓他陷入沉思。
電梯到達那人要去的樓層時,那人一個箭步躥了出去,隻留下“我二大爺的侄子的老婆的表妹的姨媽的鄰居兒子啊!”
趙安年站在原地,沒有半點動作,隻是這樣望著門外的牆壁,眼神空洞而死寂。電梯自己停駐到了指定時間,開始緩慢地合上門,將外麵的日光一點點阻隔,直到消失在趙安年的眉心。
趙安年回來時隻看到辜初茗一個人站在窗戶望著外麵的天空等他,他小跑上去:“龔部長呢?”
“樓下病房有個平麵模特在住院,他去那邊了。”辜初茗回過頭,聲音如空中的流雲,悠遠而夾雜著濃烈的色彩,逆光下讓他的麵容看不出表情,
“龔部長還真是交友甚廣。”趙安年將被子鋪好,然後一一檢查儲物櫃裏有沒有收拾遺漏的東西。“看來他看模特是真,辜總你就是順道的。”
“……”
辜初茗並沒有回答,趙安年以為是自己說錯話惹辜初茗不快:“辜總?”
“收拾好了嗎?走吧。”辜初茗眼中的笑意如窗外晨曦照耀著青草上露水,落下時如花開刹那,耳邊是候鳥南飛的啼鳴聲,灰褐色的羽毛在水染縹色的天空下,如毛筆蘸取的濃汁氤氳在水麵,留下一片濃重的色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