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每個地方都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那種刺鼻的味道龔治可以說是從小就不喜歡，可是現在龔治卻巴不得自己將這氣味完全吸入肺中，好讓自己已經亂成麻團的心清醒清醒。他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哪裏出問題了，上次一起吃飯也沒看出個啥啊？龔治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這情場老手看走眼了，怎麼說自己這個小時候能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女朋友也交過好幾個，沒有任何征兆的說彎就彎了吧。
    這麼一想，龔治覺得絕對是自己想多了，直男怎麼可能說彎就彎，對吧，哈哈哈哈。瞬間心情也神清氣爽起來，連對麵還有幾米遠就朝他喊“讓開”的醫生也微笑麵對，甚至想上去給他們的推車搭把手。
    哪知道龔治向牆壁那邊讓過去時不小心碰到了個路人，青年手上的耳機一個沒拿穩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抱……”
    “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龔治的道歉還沒說出來，青年人就劈頭蓋臉一頓罵，他撿起地上的耳機迅速地聽了一下，頓時橫眉豎眼起來：“沒聲音了，砸壞了，我才剛買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賠你一個好吧。”眼看著醫護的推車就要過來了，龔治想把這個穿的嘻哈的青年拉到一邊，哪知道青年完全不依不饒，就杵在路中間，跟龔治糾纏不休：“賠，碰壞我的東西，就輕描淡寫一個賠？我這可是限量版，你賠得起嗎？”
    祁星發誓，他把自己這輩子的死皮賴臉蠻橫無理全都發揮在這了，尬的他都想刨個洞把自己埋了。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已經快到跟前的推車，內心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淦，真讓猜對了。
    賠不起？龔治差點笑出聲，他賠不起？看不起誰呢？！不過他還是要維持住自己的修養：“你說個價，我三倍賠給你，我們先讓到一邊去，給醫護讓個路好嗎。”
    醫院的病房設了兩處電梯間，其中一個便在樓層的最裏處，專門用來運輸病床的，他們現在就在這個最裏的電梯處，周圍也沒有什麼人，小小的騷亂也沒引起值班護士的注意。
    “有錢你了不起啊，三倍賠償誰稀罕啊，你能賠得來這個簽名款嗎？”祁星心裏急的跟貓抓，那病房裏的警察是死了嗎？
    “簽名款我也能給你搞到。”
    “不行，我就要這個。”
    “你們到底走不走！”看著兩人在過道糾纏不清，帶著口罩的醫護已經忍不了了。
    “臥槽，你他媽有病吧！”涵養好如龔治也受不了這個小子的蠻不講理了，“都說了賠你，賠你了，還不依不饒！沒看到人醫護要用電梯嗎？”
    “你今天不賠我同樣的我就不放你走！”在祁星想著下麵要不要撒潑打滾的時候，病房裏那個智商明顯不夠的警員小王終於跑出來了：“等一下，你們等一下！”
    麵對追上來的警員，推著孫益謙的三人明顯急了，對著還在糾纏在過道中間的祁星和龔治吼了起來：“叫你們讓開你們他媽沒聽見啊！”
    本來就被這黃毛給憋的一肚子火，還要被其他人罵，龔治腦子也被氣得不靈光起來：“哎，你怎麼說話的呢，是我不想讓嗎？關我什麼事啊！”
    小王小跑著已經接近：“你們是哪個科室的……”
    拐角處的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夏書拎著包子豆漿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孫益謙：“你們要帶孫益謙去哪？”
    “夏書，這幾個醫生我覺得有問題……”小王的話還沒有說完，穿著白大褂的其中一個便一腳踢到小王的肚子上，小王瞬間跪倒在地，另外兩人將孫益謙的病床用力推到龔治跟祁星麵前，龔治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結結實實地被撞了一下，祁星就滑頭的一個跳躍跑出了爭鬥的中心，耳機掉到了地上都沒有注意。
    “臥槽，這你媽什麼情況？！”龔治簡直要吐血，他這一大早是踩了什麼狗屎嗎？
    三人順著消防通道就想離開，夏書已經一個箭步跑了過來，想要攔下這幾人，可惜雙拳難敵四手，騷動也終於讓護士注意到了這裏的：“啊——！！”
    “叫個屁啊，叫人來！”夏書一邊跟人纏鬥一邊還能吼嚇到的護士，祁星站在圍觀病人的後麵，嘖嘖稱讚，這還能分心，佩服佩服。
    龔治看著那個小警察被那一腳踢得已經爬不起來，自己的胸口也被撞的隱隱作痛，怒從心頭起，跑過去就是給其中一個一拳，打的那人踉蹌後退，五個人就這樣混打在一起，祁星不敢在這裏繼續看熱鬧，看孫益謙也沒什麼危險了，他立刻腳底抹油開溜。
    至於打在那裏的幾個，關他屁事，又死不了。
    那三個喬裝打扮想抓走孫益謙的人並不想跟夏書龔治糾纏，在狹窄的樓梯間隻是防守著後退，突然有兩人順著樓梯走了上來，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扶著一個明顯腿腳不便的男人，兩人完全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愣在了當地，其中一人抓起那腿腳不便的男子狠狠地往後麵一推，在女人的尖叫響徹樓梯間時，將她推開，跑了下去。
    男子身體很是消瘦，站在那裏都要杵拐杖，被這麼一扔眼看著就要倒在台階上，夏書跟龔治手忙腳亂地接住，一會的功夫，那三個人已經跑了。
    “操！”夏書罵了一句髒話，還想著繼續去追，他將這個無辜的男子推到龔治懷裏：“幫忙叫個醫生，我去追！”
    “喂、喂、喂！”夏書完全不理睬跑掉了，龔治看著倒在自己懷裏站不起來的男人，跟癱在地上嚇得說不出話的婦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龔治無奈地說道：“別愣著，過來搭把手啊。”
    趙安年將車子發動，最後抬起頭望了一眼旁邊的住院樓，陽光在玻璃上折射的光在秋日的早上泛著森森寒意。
    “有什麼東西忘了嗎？”注意到趙安年的目光，辜初茗問道。
    “不，沒有。需要我先送你回去嗎，換身衣服。”
    “好。”他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駛出，離開了醫院。
    龔治終於將那位腿部受傷又有其他慢性病的老頭子跟他老伴送到醫生手上了，他長籲了一口氣，回到之前的樓層，這裏已經沒了之前的騷亂，病人也是該遛彎遛彎，嘮嗑嘮嗑，他四下張望，抓住一個在配藥的護士問道：“之前那個在那裏的病人去哪了？”他指了指之前孫益謙所在的位置
    護士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在說誰：“推到病房了，好在沒什麼大事。”
    “噢，對了，我們在地上撿到了這個。”小護士走到護士台把東西拿給龔治：“我是在剛剛那個打鬥的地方撿到的，問了那個王警官說不是他的，想著是不是你們誰掉的。”
    龔治接到手上一看，氣不打一處來——這不就是讓他卷進這場無妄之災裏的罪魁禍首嗎？！他氣得直瞪眼，恨不得把這耳機給當場砸了：“這耳機的主人呢？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染著黃毛的小子，打扮的流裏流氣的？”
    小護士明顯被他瞬間的變臉嚇到了，說話都有些結巴：“沒……沒有啊，我們，沒注意到……當時那麼亂……”
    龔治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他沒想到這小子這麼不依不饒想要他賠的耳機，居然丟了也不知道，還就這麼跑了？他拿著耳機在手上仔細查看，他倒要看看這是哪個有名人士的限量簽名——終於看到了那傳說中的簽名，這一看不打緊，隻把龔治氣得鼻歪眼斜。
    我去你媽的簽名款！
    祁星蹲在電瓶車前給車開鎖，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曲調七上八下，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雖然是個小毛驢，但身小又敏捷，是走街串巷，在雲港擁堵的車流裏來去自如的不二選擇，比起目標太大的車，他還是喜歡騎小毛驢到處竄。
    “手握限量簽名款耳機的小哥就騎個小毛驢啊。”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祁星一時沒想起來是誰，隻是頭也不抬的不耐煩地說道：“別人騎什麼也要管，你家住海邊厚。”
    等等，這個聲音？？他一個激靈地抬頭，嚇得差點坐地上，這家夥怎麼找來了？
    龔治額頭上都是汗，在散著冷意的深秋裏可不正常，可見為了找到祁星他花了多大力氣，不過終於讓他逮到了，這小兔崽子！
    “哎呀，大哥，你也出來曬太陽啊，曬太陽好，曬太陽好……”祁星瞅了四周一眼，想著一會怎麼開溜。
    “曬個屁的太陽！”龔治現在隻想揍他：“你的限量簽名款耳機呢？你不是不依不饒嗎？怎麼連賠償都不要了啊？”
    “哎呀，不是突然打起來了嗎，你瞧我這小膽，差點都給嚇破了。”龔治簡直想指著他鼻子罵，你膽子小，鬼都不信你！他深呼一口氣，臉上帶著陰惻惻的笑容把手上的耳機拿出來：“還好，還好，你的耳機我給你找到了，別因為打鬥還沒嚇破的小膽，因為這個”限量簽名版”耳機丟了而破了！”龔治可以說是說得咬牙切齒，他把這個耳機抵到祁星的腦門，罵道：“限量簽名？你這是限量簽名？你看看這上麵簽的是什麼？沃茲基謝德斯基？你告訴這是誰？”
    祁星真是欲哭無淚，怎麼把這個東西掉了也沒發現，真是吃瓜不能太上頭，容易得意忘形。“這……這確實是限量啊……”在龔治惡狠狠的表情下，祁星聲音越來越小，沒辦法，做了虧心事心虛啊。“我自己寫的簽名也是限量的嘛……”
    龔治差點氣背過氣去：“你他媽就是碰瓷吧，碰瓷吧！”
    “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嘛……”祁星還想再掙紮掙紮。
    “說吧，是自己走還是我拖你走。”龔治雙手抱臂，身高優勢讓他能居高臨下地看著祁星。
    “去……去哪啊？”祁星顯然沒跟上龔治的思路。
    “警察局啊，還能去哪！我在警局有個好兄弟，走吧，我們去見見他。”龔治終於在這小子臉上看到了惶恐的表情，心情瞬間舒暢了，一掃之前的憤怒，對付你們這種不法分子，就得需要人民警察治你們。
    “不要啊，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老婆還癱在床上，我不能被抓啊！”祁星照著電視劇裏的台詞開始瞎說，不過因為太誇張，龔治一個字也不信。“我們還是去警局吧。”
    “大哥！”祁星一把抱住龔治的腰，閉著眼睛開始幹嚎：“哥，你不能丟下媽啊，媽還躺在床上，還要人照顧，你不能就這麼不管啊！”
    你不是老婆躺床上嗎？龔治被祁星這一出給整蒙了，在看到周圍發現已經有人停下來注意他們這邊，其中有些已經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時，他才明白祁星這是在幹嘛，這小子是要他當拋棄癱瘓老母的不孝兒子啊。龔治麵色潮紅，被圍觀的有些惱羞成怒：“你給我放手！”小兔崽子你還是跟我進局子裏去吧！
    “哥啊，你看在媽這麼可憐的份上，你不要走啊……”這邊還在幹嚎，已經有一個圍觀的大媽看不下去了，跑上來指責龔治：“小夥子，這你就不對了，你媽把你們養大不容易，現在生病了，你就不管了，做人不能這麼忘恩負義啊。”
    大媽一席話，引得周圍人紛紛附和。
    “我不認識他！他……”龔治想說他是碰瓷的，祁星已經搶在他前麵嚎的更大聲了：“哥啊！你把家裏的錢都帶走了，我跟媽可怎麼活啊！媽的住院費還沒交呢！”
    大媽不樂意了，覺得龔治簡直不是人，為了不管親媽連親弟弟也不要了：“你真是不孝順啊，你媽白養你了，不贍養你媽，連住院費都不給，你還是人嗎！”
    龔治真是風中淩亂，他都不知道這躺在床上的“媽”長什麼樣，怎麼就不孝了。
    “碰瓷的”小兔崽子還在抱著腰哼哧哼哧，龔治仰望蒼天有點想哭，最後他垂喪著頭說：“弟啊，我不送你去了，媽我養，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醫院旁邊的早餐店，祁星將麵條吸的提留響，龔治抱臂冷眼看著，麵前的點心一口也沒動，雖然一大早跑來看辜初茗什麼也沒吃，然後還莫名其妙跟著打了一架，可他現在一點都不餓，實在是被這小子氣飽了。
    “哥，你不吃嗎？”你還有臉問！龔治白了他一眼：“氣飽了。”
    “別氣啊，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你把送局子裏了，我可咋辦呀。”祁星打了個飽嗝，說道。“我還不想坐牢呢。”
    “因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中間還有癱瘓老婆？”龔治出言諷刺他，祁星隻是搖搖頭：“坐牢可就什麼都幹不成了。”
    “還想碰瓷呢？”
    “哪啊，我可再也不敢了？”祁星抹掉嘴上的油，心裏腹誹，下次還敢。
    “你真有個警察兄弟啊。”祁星身體往前靠，特狗腿地問道。
    “對啊，騙你不成，要不我現在打電話讓他過來。”
    “算了，算了。”祁星頭搖的跟撥浪鼓，他信還不行嗎。“謝謝你了哥，你不僅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我吃早飯，感激涕零，以後有事說一聲，我祁星一定能幫都幫你，我還有事先走了哈。”說著都不給龔治接話的機會就跑了，望著店外騎著小電驢還跟他打手勢的祁星，龔治喃喃自語：“不是你說餓了，要來吃早飯的嗎，誰說我請你的？”
    店內人聲鼎沸，老板娘的吆喝聲就沒停下，這是一個生意相當紅火的店，他歎了口氣拿起筷子準備好好吃一頓，都讓我掏錢了，不吃白不吃。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在嗡嗡作響，龔治掏出來一看，是條短信——哥，這是我手機號，有事找我，專業抓三捉奸，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龔治差點把嘴裏的粥噴出來，誰要抓小三啊，不對，他哪來的我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