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衣讓顧耀先行在外頭找個地方歇腳，將自己清理幹淨之後再去府上候著，自己則跟隨著人群離開。
    殊不知，兩人的一舉一動卻被旁人都看在眼底。
    男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腰，身穿寬大的月白色衣袍，雙手背在身後，清雋的麵上染上一絲笑意，他看向身側的人，問道：“她算是拂了你妹妹的麵子，你預備如何處置？”
    站在男人身邊的，正是司南伯府的大公子，他微微垂首，態度竟帶了幾分恭敬，“妹妹生性驕縱，得點教訓，是好事。”
    “此女……”男人聲音繾綣，兩隻手扣在一起，薄唇微微揚起，緩緩吐出兩個字來：“有趣。”
    宴會正廳裏，已經有不少貴女落座。
    方才投壺一事，也早在這些人裏傳遍了，顧南衣過來的時候，依舊被她們指指點點，隻是這一回，不少人的眼神裏都帶了幾分欽佩。
    然而顧南衣依舊不驕不躁，像是沒有投壺這一回事似的，挑了個不顯眼的位置，緩緩坐下。
    顧寧洛給徐葉柳賠禮無果，轉頭看見顧南衣還在悠哉悠哉的喝茶，氣得七竅生煙，衝過來就想將她的茶杯給掀翻。
    顧南衣卻早有準備，微微一轉身，輕而易舉躲過了顧寧洛，顧寧洛用力過猛，差點栽倒在地上。
    她滿含怨毒的盯著顧南衣，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最好趕緊去同徐二小姐賠罪！司南伯是天子近臣！若是徐二小姐去告狀，準沒你好果子吃！”
    顧南衣喝了口茶，唇邊噙著清淡的笑意，漫不經心地盯了顧寧洛一眼，“賠禮？如何賠？便說我顧南衣今日不應贏過徐二小姐，便應當藏拙認輸，乖乖磕頭認錯，離開京城？”
    說著，她笑意更深，那雙露出來的眼睛光華驟盛，“我的好妹妹，若我離開京城，你正好也能得償所願了不是？”
    顧南衣的聲音不低，旁邊不少人聽見了，議論紛紛。
    顧寧洛瞬間漲紅了臉，徐葉柳咬牙，強忍著內心的羞辱，蹭的一下站起來，“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何足掛齒？顧寧洛！你這是在羞辱本小姐！”
    顧寧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足無措地擺手：“徐二小姐，我隻是……為你不平罷了……”
    隻是方才的驍箭眾人都看見了，徐二小姐輸的不冤，顧寧洛這話一出，反倒像是諷刺了。
    顧南衣將茶水一飲而盡，斜了顧寧洛一眼，緩緩吐出四個字來：“跳梁小醜。”
    “你！目中無人！”顧寧洛氣急，她尖聲喊了一句。
    正巧這時候，司南伯老夫人入了席，忽然聽得這尖利的一聲喊，眉頭微皺，滄桑的聲音響起：“何事喧嘩？”
    眾人的注意力本都被這邊的吵架吸引，甚至都沒注意到司南伯老夫人什麼時候來的。
    見她已經入座，有伶俐的，便迅速福了福身子：“見過老夫人。”
    司南伯是天子近臣，給老夫人也掙下了一品誥命，在場的貴女沒幾個身上有品級的，便都起身行禮。
    顧南衣看笑話一般，看著顧寧洛僵直著身子，行了個禮。
    司南伯老夫人凜冽的眼神便朝這邊投過來，準確的抓住了方才尖叫的顧寧洛。
    顧寧洛腸子都悔青了。
    她今日前來，本是想和眾人打好關係，順便詆毀顧南衣的！
    朱小蝶見狀不對，忙賠著笑，說：“老夫人寬厚，不過是孩子們小打小鬧罷了。”
    司南伯老夫人若是被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打發了，那就不是成了精的老夫人了。
    她撥弄著佛珠，麵上帶著彌勒佛般的笑，轉臉就看向了徐葉柳。
    “柳兒，你來說。”
    徐葉柳漲紅了臉，不敢在老夫人麵前有所隱瞞，隻得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清楚，沒有半分偏頗，倒是讓顧南衣高看了一眼。
    不愧是高門第出來的貴女，比起顧寧洛的手段，確實好看很多。
    “你啊。”司南伯老夫人聽完，寵溺的笑著，輕輕點了點徐葉柳的額頭，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顧寧洛臉色難堪極了。
    這從頭到尾，本來沒她的事情，偏偏被攪和進來，說不定老夫人心裏還對她有所不喜了！
    顧南衣接收到顧寧洛猝了毒一般的眼神，揚起唇角，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顧寧洛氣得夠嗆，心裏直罵顧南衣不要臉，正鐵青著臉的時候，忽然聽見徐葉柳大聲喊：“大哥哥！你來啦！”
    今日是給司南伯老夫人賀八十大壽，司南伯的幾個孩子自然要來。
    徐萩戎是司南伯的大兒子，最得司南伯注重，眾人都說，他將來是要接過司南伯衣缽的。
    最要緊的是，徐萩戎至今未娶妻。
    “是我特意叫過來的。”司南伯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瞧不見，麵上皺紋深沉。
    顧南衣瞬間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徐萩戎今年已經二十有三，婚事還未定下，府上定然著急。
    借著壽宴，老夫人請了不少大家閨秀，本來眾人還覺得奇怪，現在一想，原來是想給徐萩戎相看妻子啊！
    不少貴女都想到這一層，不由得羞紅了臉。
    徐萩戎也生了一張俊逸的臉，那雙眼睛和徐葉柳有些像，總是含著靜謐的笑，笑起來時如三月春風拂麵，讓人心裏暖呼呼的。
    但這樣的人，反而越是難接近。
    顧南衣對這樣的相親大會沒有興趣，顧寧洛可不一樣了。
    她覺得楚王好，徐萩戎也好，在心裏挑挑揀揀了半天，都沒能決定到底選哪一個好。
    實際上，這兩個都由不得她選。
    徐萩戎給司南伯老夫人行了個大禮，老夫人連忙將竟徐萩戎扶起來，說：“這些年你一直在外頭東奔西走，今兒趁著我做壽，也任性一回，把你留下來。”
    “祖母說的什麼話，作為子孫，為祖母賀壽，是分內之事，談何任性？”徐萩戎聲音溫潤。
    有他在，氣氛瞬間就熱切了起來。東臨國的男女大防並不嚴格，貴女們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想吸引徐萩戎的注意力，連顧寧洛都沒空搭理顧南衣。
    顧南衣正覺得無聊，忽然察覺到一道打量的眼神。
    她猛然抬眼，同徐萩戎那雙含著笑意的眸子撞個正著，隻是那雙眸子深處，卻藏著深深的打量和戒備。
    她一介孤女，需要徐萩戎戒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