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蝶卻渾然不知此事，沒人敢告訴她，外頭現在在傳什麼。
    她正在翻看外麵遞來的一張請帖，眼裏冷芒一閃：“叫四姑娘準備準備，明日去司南伯家中赴宴。”
    司南伯和楚王一貫不對付，今兒早朝還吵了一場，回來之後，卻給顧家下了帖子，特地宴請顧南衣。
    無非是知道了楚王應下和顧南衣之間的婚事，雖然還未下定，但也並不妨礙他們找來顧南衣羞辱一二。
    朱小蝶樂見其成，順便讓顧寧洛和司南伯府交好，對顧寧洛也有好處。
    ***
    顧南衣根本沒把這什麼勞什子宴會放在心上，她第二天一早就被王嬤嬤從床上拉起來，耳提麵命：“小姐，今日是您頭一次在眾人麵前亮相，奴婢去打聽過了，司南伯夫人好相處，小姐一定要博個好名聲啊！”
    “博了名聲又有何用？”顧南衣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她拍拍自己的臉，“這張臉還真能讓誰敬重不成？”
    其實她的臉已經好得差不多，疤痕淡了許多，隻是這麼長時間帶著麵紗，不戴麵紗的時候，顧南衣又用故意化妝成滿臉疤痕的樣子，就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的臉。
    王嬤嬤啞然，禁不住抹起了眼淚，“小姐啊，若是您沒毀容，這張臉，在咱們東臨國也定是拔得頭籌，別人也不可能看輕了你，是老奴無能……”
    顧南衣沒想兩句話就惹得王嬤嬤老淚縱橫，立刻起床，說：“嬤嬤，我對這些不懂，你幫我瞧瞧，要穿什麼吧？”
    王嬤嬤立刻去幫她看衣裳了。
    顧南衣容貌已毀，妝容根本不用費心，倒是那發髻，王嬤嬤用了好大力氣，梳了個飛天髻，滿是欣慰地說：“從前你娘，便愛這發髻。”
    顧南衣嘴角勾起嘲諷。
    發髻好看也沒什麼用啊。
    朱氏不知是被顧太醫警告過後，老實了還是怎麼樣，竟然給顧南衣備了上好的馬車，車裏放著暖爐，還有一壺暖茶可以熱身。
    到司南伯府的時候，府上已經來了不少的人，這次是給司南伯府上的老太太祝壽，八十大壽，很是隆重，宴請了京中不少貴人。
    顧南衣倒是有幾分奇怪，她如今的名聲可不好聽，司南伯府怎麼會請她？
    顧寧洛下了馬車，特意跑到顧南衣的麵前來，揚唇一笑：“四姐姐，今日是在別人府上，四姐姐可一定要謹言慎行，記得跟緊我，不要給顧府丟了麵子才是。”
    顧南衣默不作聲，臉上有麵紗遮擋，叫人看不清她的臉。
    她眯著眸子，定定地看了顧寧洛一眼，也不說話，徑直往裏走。
    顧寧洛氣憤的跺腳，眼裏閃過一道輕蔑。
    她都提醒顧南衣跟緊她了，萬一衝撞了什麼貴人，那可就不怪她了。
    顧寧洛跟著朱氏，經常參與這類型的宴會，一會兒功夫，就舞得風聲水起。
    而顧南衣被遺忘在角落裏，也許是因為她的麵紗太顯眼，時不時就有人朝著這邊指指點點，說的無非就是坊間流傳的那些事情。
    顧南衣卻神情冷漠，隻顧自己眼前一畝三分地，怡然自得。
    “你這卑賤的馬奴！笨手笨腳的，怎麼辦事的？！”
    啪的一聲，是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拳頭打在肉上悶悶的聲音。
    顧南衣聽見女子尖利的罵聲，卻沒聽見還嘴，順著聲音看了一眼，才看見一個梳著如意高髻，穿著翠綠衣裳的姑娘滿臉怒氣，襦裙上有茶葉的痕跡，麵前跪了一個瘦弱的小廝。
    “本小姐的衣裳都被被打濕了！賣了你都賠不起！”翠衣姑娘怒聲訓斥，抬手便將另外一個茶杯砸在了小廝臉上。
    鮮血順著他的腦袋緩緩流下，他垂著頭，隻露出半個尖尖下巴，順著往下看，便能看見隱藏在破舊衣袖裏，緊緊捏起的手指。
    就是如此，這小廝也不肯求饒，雖跪在地上，脊背卻挺直，態度不屈桀驁，讓翠衣姑娘更為惱怒。
    反倒是讓顧南衣多看了幾眼。
    翠衣姑娘不知是和顧南衣有什麼仇，覺察到她的眼神，忽然抬頭，“顧四小姐這是心疼了？”
    顧南衣還沒說話，她便輕蔑一笑：“果然，髒泥裏出來的人，怎麼都變不成鳳凰。”
    顧南衣正尋思著呢，她並不認識翠衣姑娘，做什麼一來就對上她了？
    她摸著下巴，說：“姑娘慎言，我娘當初是父親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您若說顧府是髒泥，南衣不敢苟同。”
    這麼說，就將顧家給拉下水，朱小蝶和顧寧洛想藏在人群裏看熱鬧都不行了。
    “徐二小姐，姐姐剛回來，不懂京城的規矩，還請小姐饒恕一二。”
    顧寧洛不得已站出來。
    這徐二小姐是司南伯府上的二小姐，顧寧洛知道，她一直喜歡楚王，得知楚王要娶這麼一個鄉野村姑，心裏早就不滿了，今天也就是隨便找個由頭發作罷了。
    話題早就被轉移，那跪在地上的小馬奴早就沒人關注了。
    徐葉柳眼神一冷，到底給了顧寧洛麵子，她恨恨地盯著地上跪著的小馬奴，咬牙道：“你這般低賤的人，還敢在本小姐麵前晃，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本就不應當肖想不屬於你的富貴。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這話雖衝著小馬奴去的，但話裏的意思，顯然是朝著顧南衣來的。
    顧南衣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勾著唇角說：“徐二小姐，今日本是貴府老夫人的好日子，不應見血，方才過來的時候，我看見那邊有投壺，我們去玩一把，玩點彩頭如何？”
    徐葉柳臉驀地一沉，眼神閃了閃，蹭的一下站起來，“好，我若是贏了，你得給我跪下告罪，乖乖滾出京城，不可再踏入一步！”
    滾出了京城，和楚王的婚姻自然作罷。她在府上教養多年，投壺更是一把好手，還能比不過一個鄉下丫頭？
    “好。”顧南衣一口答應，她伸出纖纖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的小馬奴，擲地有聲：“我若是贏了，我要他。”
    那小馬奴猛地抬頭，露出一雙似餓狼般凶惡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