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血腥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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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別說是幾百個妖兵,今天就算來上萬個,也擋不了他的道。
浮燼那個卑鄙的小人,不過是想靠著這群傀儡兵消耗他的靈氣,再出手拿下他罷了。
眼見妖兵們嘶喊著就要衝過來,沉焱不慌不忙地彙聚起靈力,右手一揮,在麵前布下一道結界。
他很清楚,這道結界僅能撐一點時間。但隻要足夠他把謝晉帶走就行了。
他又憑空一推,靈力自掌心彙聚而出,沿著結界外側砌成一道厚厚的冰牆,生生將百名妖兵逼退至百步開外。
謝晉被他背起,又以腰帶跟他綁在一起。接下來,是逃命的時刻,他沒法一直抱著她。
身前是他剛布下的結界。身後是浮燼之前布下的結界。
“抱緊我。”他拖著她的腰往上扶了扶,殊不知背上之人已經意識渙散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浮燼冷笑,用力夾緊胯下騎著的饕餮,大喝:“衝上去,吞了他!”
懸浮於空中的妖獸頓時發出了嬰孩一般的啼哭之聲,震耳欲聾。它一個猛衝,來到了眾妖兵麵前,對著麵前的冰牆便是狠狠地一爪。冰山刹那間便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
眾妖兵也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戟,對著冰牆狠狠開鑿。
一時之間,穿鑿之聲響徹了整個妖域,震天動地。
浮燼的這道結界是專門用來困住他的,跟那半吊子妖龍比,這個明顯傾注了他更多的靈力,沒有那麼好破開。
對方的目的果然是想耗死他。
他又豈能讓對方如願。
他也認真起來,雙手彙聚了十成的靈力,全力擊向結界。
大地為之震顫,但是結界卻絲毫不受影響。
再來!他沒有停下來,很快又是全力一擊。
第三擊!
第四擊!
第五擊!
麵前,牢不可破的結界終於從正中心起了一層如蛛網一般密集的裂縫,迅速蔓延開來。
而與此同時,用來隔絕妖兵和饕餮的冰牆也再也經受不住任何攻擊,轟然倒塌。巨大的冰坨被浮燼以妖火焚燒幹淨,變成了一灘又一攤水,又迅速蒸發掉,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饕餮怒吼著,尖銳的羊角迅速撞向他布下的結界。
雙方都在爭取誰可以最快破掉對方的防備,誰將處於優勢,進而左右接下來的局麵。
謝晉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身後妖兵們趵趵的腳步聲與饕餮震耳的嘶吼。
她很清楚,沉焱再厲害,雙拳終究難敵四手。對方在人數上占了優勢,還帶了一隻妖獸。
沉焱的眼睛還沒有恢複,還要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局勢對他很不利。
既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她。那就讓她來幫他最後一次吧。
這次,應該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綁著兩人的腰帶被她解開了,她滑落到了地上,掏出那本還沒來得及寫的天書,毫不猶豫地插/進了自己的胸部。
若在平時,這隻會讓她有稍許疼,壓根造不成什麼傷害。
但此時此刻,她的皮膚早就潰爛地跟一張紙一樣薄弱,輕輕一碰就破了,所以一本書也可以給她造成匕首一樣的傷害。
粘稠而又厚重的心頭血迅速浸滿了整本書,又被她丟向了妖兵。
劇痛令她隻是發出了一聲不太清晰的呻/吟。這聲音在吵鬧而又嘈雜的現場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結界被破開了。
饕餮和妖兵呼嘯而來,而她丟出去的天書被他們當成了暗器一般的東西,浮燼一抬手,便將其化為齏粉。
如此一來,也正好完成了她最後的一步。
她的血隨著書的粉末飄散在空氣中,落在妖兵的身上,像是火一樣在他們的臉上、身體各處灼燒起來,很快便融掉了他們的四肢或者腦袋,令他們才剛剛跨越結界就麵臨了滅頂之災。
浮燼也沒逃過,一個碎渣渣飄到他臉上,在鼻子上燙出了一個小小的洞。他這才警惕起來,火速撐起身上的鬥篷,遮住了自己的全部身體,避免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的修為和血脈,是不會像妖兵一樣一遇到仙人血就會死。但也會被灼燒,留下永遠消不掉的痕跡,那滋味兒可不舒服。
妖兵們鬼哭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偏偏他們又被困在結界裏逃不出去,隻能原地等待死亡,很快便潰散難以構成任何威脅。
沉焱慌亂地回頭,神識探到了倒在血泊之中因為出血過多已經陷入休克的女子。
她渙散的瞳半睜著,整個人扭曲地躺在那裏,胸口爛了一個血洞,整個人都泡在血水中。口中不斷上湧著血沫,順著下巴,落在脖頸處。
他的內心起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恐懼,想要過去扶起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現在的身體情況,讓他不敢碰她。生怕那腰肢一下子就折斷了。
三百年前,忠心耿耿的下屬為了掩護他離開死在他麵前的場麵與如今的一幕再度重合。
他又一次,沒有能力保護好身邊的人。
彌留之際,她知道他在看她,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一隻手因為剛剛奮力將天書丟出去而扯斷了筋脈已經再也抬不起來了。餘下的那隻,則抓著腰間的乾坤袋。
乾坤袋上已經沾滿了她的血,不能再給他了。
好累,好疼,原來死亡臨近的時候是這種感覺。
她仿佛看到,昔日的師兄師尊們在朝她揮手。那些以往在夢中浮現的一張張臉,如今就在她身邊,他們是來接她走的。
她終於不必每每噩夢纏身,覺得自己虧欠誰了。
真好啊,放下一切的感覺,真好。
她救不回來了,沉焱絕望地想著。
如果他再強大一點,說不定就能更快地破開結界,帶著她離開。而不必讓她犧牲自己,來換取他的逃命機會。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憋回了眼眶裏含著的淚。探身將她護著的乾坤袋取下,緊緊攥在手心裏,然後一轉身消失了。
這個傻瓜,終於走了。她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內心變得很坦然。
從前,沒有經曆過死亡的時候,隻覺得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當時,看著馮虛宮被燒毀在天雷降下的劫火之中,眾多師兄都身隕。她也曾有過一瞬看淡生死的時候,那時的她,擁有一顆一心向道的心,才得了機緣飛升為仙。
但是百餘年過去了,她的修為卻始終沒有什麼長進。直到盜取姻緣果被貶下凡間,曆劫的這幾個月裏,她才終於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馮虛宮滅門,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因為見識過妖獸是如何屠戮仙門,她當時其實恐懼極了。但是因為生死迫在眉睫,令她顧不得去想,這才將這份恐懼埋藏了起來。
成仙以後,她有意將過去的記憶掩埋起來,再也不去想。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幾乎快要忘了馮虛宮的事。
但是人不會真的忘記什麼,被遺忘的記憶也會在以後卷土重來,以新的形式再度出現。
在那之後,她似乎還做過一些錯得很離譜的事,幾度遭到師父的訓斥。
仙途才一直停滯不前。
直到來凡界曆劫,塵封的記憶蘇醒過來以後,她才終於想起曾經那段可怕的過往。
內心懷揣著沒有與師門同生共死的愧疚,心魔便再也抑製不住。
恐懼和愧疚如同兩顆魔種,在她的心房發芽,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心既亂,行也錯,道便消。仙途自然不可再繼續。
若說她臨死之前還有什麼遺憾,大概就是沒有機會跟師父告別吧。
師父啊師父,當初徒兒被貶下凡,你是否料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才敢於冒著觸犯天條的危險以天書指導徒兒曆劫。
可惜,徒兒太愚笨了,還是辜負了您的期望。
若有來世,不,沒有來世了。徒兒平生所願,唯有您可以在大道之上長遠地走下去,至臻化境。
耳邊,浮燼的嘶吼聲越來越響。明明沉焱都已經逃走了,他卻還滯留在此地,不知為何。
“你是何人?竟敢!”
後麵的話,她聽不清了。
脈搏的跳動越來越微弱,十,九,八,七,很快就要停下來了。
入了魔的仙人死亡以後,也不會入輪回。這是天道規定的。
因為他們犯了錯,沒有資格轉世為人。
一道金光閃現過後,嘈雜的聲音消失了,天地又重歸平靜。一道身影向她靠近過來。
他看起來很倉皇,幾乎是跑來的,腰間係著的玉佩也因動作過大而甩來甩去,失去了君子該有的風範。
會是誰呢?她歪著頭,看過去,眼前卻隻有白茫茫的一片。
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那個人像是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邊,將脆弱不堪的她抱在了懷裏。
鼻尖似有冷香包裹,他好像說了什麼,但她聽不到了。
一陣清涼的感覺包裹了整個身體,令她終於不再有灼燒的痛楚了。
胸口處的劇痛也在逐漸減弱,就連斷了的手臂仿佛都有變好的跡象。
不管眼前這個人要對她做什麼,她都管不了,但眼下看來,他似乎無害。
他不怕她的血,應該不是妖。
她輕輕捏住了他的袖子,艱難地吐出一句:“救我?”
片刻之前,她也沒想過,她還有力氣多講一句話。
他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龐,落在唇際,擦去了她唇上的血跡。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等來的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吻。
初時,兩個人的唇隻是輕輕碰到了一起。很輕柔的,像兩片羽毛落在同一處。
他的神識似乎探進了她的體內,像是一陣輕柔的風吹過,撫平了她所有的的焦慮和不安。如果他想殺她的話,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
她能感受到,那股神識極為強大,哪怕沒出事的她麵對這個人也隻能乖乖任其擺布。
可她身體裏的煞氣尚未消失殆盡,他這麼做就不怕煞氣過到他身上麽。
很快,她就知道了,他不僅不怕,反而正要以神識幫她清理體內殘留的煞氣。
準確來說,他要把它們都吸出來。
他親吻地越發用力起來,兩個人的氣息交疊在一處,令空氣裏都帶上了曖昧之味。
她萬萬想不到,這個人竟然要把她體內的煞氣引渡過去。
此刻也沒有意識到,她本來已經垮掉的身體也被他慢慢修補起來了。
她並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仙氣,也就無從去想他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能力。
隻是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來自於久遠的記憶。來自於她的身體記憶。
鬼使神差地,她的兩條胳膊剛剛恢複了力氣,便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之前,一直是他捧著她的臉,單方麵親吻她。
待她給出回應以後,對方也愉快地接納了,一隻手依舊扣在她後腦上,另一隻手則繞過肩膀,托起了她的背。
他們依偎在一起,許久也不曾分開。
作者閑話:
謝晉的問題,說白了其實就是PTSD。馮虛宮的事雖然她有意去遺忘,但始終刻在記憶裏。每當想起來,就會引起她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對於仙人來說,保持一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是很重要的。一旦道心失衡,就很容易走火入魔。
今日二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