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蜀郡曆險·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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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火勢已經漸漸從裏麵蔓延到了船外,衝天的火光將半邊天映得通紅。謝晉扶著慕容磊走出船艙,從濃煙滾滾的地方逃離出來,二人皆滿頭大汗。
岸邊,兩隻紙鶴安安穩穩地停在那裏休息,她丟下慕容磊趕緊過去查看了一下沉畔與沉蘇的情況。慕容磊被嚇傻了,一見她要走,趕緊跟了上去,片刻也不敢跟她分開。
沉畔與沉蘇緊閉雙眼,昏迷不醒。不過他們的佩劍都還在,身上也無外傷,想來應是不會有大礙,隻是神識被妖鎖住了,才總是不醒。謝晉找不到合適的符紙可以處理眼前的情況,但她想自己的血或許可以一試。仙人的血,可救凡人於危難之時。眼前這種情況再合適不過了。
可惜慕容磊在身旁看著,她不能直接把血往兩人嘴裏送,隻好拿出了兩張空白符紙,咬破了手指在上麵裝模作樣地畫了幾筆,隨後將符紙塞進了二人口中。
身後,偌大的“映月樓”突然爆炸了,二人沒有防備,被爆炸瞬間所產生的熱浪席卷,謝晉趕緊撲到沉畔與沉蘇身旁,護住了他們。濃烈地高溫夾帶著許多燃燒的廢燼噴到了岸上,令她的背部產生了滾燙的灼燒感。她咬著牙忍了下來,護住了身下的二人。一旁的慕容磊就沒那麼好運了,這家夥反應慢了些,又因身上穿著的裏衣也是絲綢材質最易引火,幾個火花落到他身上在衣服上燒出幾個小洞,嚇得他在地上反複打滾。
沉焱自船艙頂部淩空飛出,冰冷而又銳利的雙眸染上了一絲猩紅。他俯瞰著整艘船的殘骸在江上漸漸沉沒下去,確認那些女妖們也都葬身火海。連帶著整艘船一起,至少有上百人的屍體沉江,從此映月樓便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他沒有放鬆戒備,繼續緊盯著江麵上那絲不同尋常的波瀾,語氣冰冷而略帶威脅:“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你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引我入局?我已經在這裏了,出來!”
謝晉與慕容磊趁這個時間將沉畔與沉蘇拖到了樹後躲了起來,二人分別一左一右探出個腦袋來,見沉焱仿佛在與什麼人講話。
平靜幽深的江麵上,突然泛起層層漣漪。一個形如倒扣船底似的龐然大物突然從水下冒了出來,睜著一雙大如燈籠的橙黃眼珠看著少年,發出陰粲粲地笑聲,張口道:“我當是何方神聖,膽敢跑來我的地盤鬧事。原來是你這個黃口小兒。”
“媽呀,這年頭魚都成精了!”慕容磊失聲尖叫出來,被謝晉一個手刀給放倒了。接下來的打鬥一定很血腥,不適宜他這樣心智不健全的人觀看。
不過慕容磊說得倒是不錯,這怪長著六條須子,不是鯰魚成了精又是什麼?隻是謝晉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鯰魚妖,她咽了咽口水,心想這家夥資曆比她都老了,就算她仙身還在都未必打得過,沉焱這小子肯定要吃虧呀。
沉焱起了冰刃,目光冷冷地掃視著它,道:“你吞了我一個師弟,把人交出來。”
“你要為了凡人與我動手?”鯰魚妖咧嘴一笑,露出一整排鋒利的大牙,各個像車輪那麼大:“你怕是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現在要當修仙門派的走狗了?”
“找死!”沉焱眼底頓時翻湧起滔天的殺意,他手中的冰刃也頓時延伸至兩米多長,轉變成一個長戟。跟一個體型是自己百倍的妖打,近戰肯定沒什麼勝算,這樣的長戟最適合遠戰。
謝晉在一旁觀戰,隻能幹著急,半點忙也幫不上。沉焱平時使冰刃,對付一般的遊魂野鬼或者樹怪這種小妖,基本例無虛發。但再鋒利的武器刺到鯰魚身上,也就跟人的皮膚劃破了個小口子似的,產生的傷害寥寥無幾。這鯰魚妖體量龐大,根本不是一個凡人能打得贏得,要是十個一起上或許還有點勝算。好在沉焱身手靈敏,他雖然傷害不了對方,不過對方也拿他沒辦法。他就像條泥鰍似的,怎麼都抓不住。任憑鯰魚怪在江裏翻出多大的浪,都傷不到他一根毫毛。
但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呀,沉焱的體力慢慢跟不上,敏捷度就會變差,遲早還要麵對正麵交鋒。也不知到時候,他的冰刃還能撐多久。
感覺到身後背著的包袱似乎動了一下,她這才想起剛剛光顧著忙正事,都忘了檢查一下天書有沒有受損。
趁著周圍無人注意,她取下了包袱,檢查了一遍。還好,天書還是完好無損的。隻是書頁裏麵摸著燙燙的,是因為剛從火場裏逃出來的關係嗎。她翻開查看了一下,見原本隻有“欲成仙,先積功德”幾字的那頁上,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金色的小字。這些字先前還沒有呢,出現的可真是時候,難道是天書在給她指示嗎?她趕緊查看了一下內容,見上麵寫道:
蜀郡臨西江有一鯰魚,修煉千年,欲成仙,不想被一途徑此地的修仙弟子騙走內丹,自此修為盡毀。鯰魚怨恨凡人,遂對過路船隻展開屠殺,激起民憤,被九重天桃李仙人擊敗封印於臨西江,永世不得再修為仙。鯰魚死心不改,化名玉公子,以淫威將附近山林樹妖收為手下,逼其殘害凡人吸取精元助自己修習妖法。被樹妖迫害之人皆中妖毒,死後會變成妖怪傀儡,向其他凡人下手。需用大火將其屍體焚燒方可絕此害。對付鯰魚妖,可用誅妖符。
謝晉翻了過去,見反麵畫著一張大寫的符,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看來這便是捉妖符了。
原來鯰魚妖就是玉公子呀,還真是跟映月樓裏麵那群女妖是一夥兒的。謝晉如今再回想起之前發生的諸多事,便覺得都有理可循了。樹妖們從荒山上開始就盯著他們四個了,後來把她與沉焱拖入洞中,又不知使了什麼妖法把沉畔與沉蘇騙走了。得知她與沉焱沒死,樹妖們又利用沉畔將二人引入映月樓,想要一網打盡。而這一切的幕後都是這個鯰魚妖在操縱,對它這樣一個大妖來說,吃凡人精元肯定比不上吃修仙弟子來得快啊。它在蜀郡鬧出了這麼多事,弄死了這麼多人,哪怕它有天大的冤屈,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的師父桃李仙人的修為已經至度劫,打贏這樣一個大妖固然不在話下。可這幾個飛鴻宮的弟子,算上沉畔這個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才金丹,到底還有什麼方法能出奇製勝呢。
沉焱的體力正在快速消耗著,逐漸開始不敵。他始終隻是一個資曆尚淺的修仙弟子,天賦再高,又怎麼打得過千年的妖怪呢。鯰魚妖趁他精神有些倦怠,趁其不備,一條胡須牢牢地捆住了他的腰,將他拖入了水下。
不能再耽擱了。她從包袱裏拿出空白符紙,再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畫下了一道誅妖符。
就在這時,身旁一直昏迷著的兩人相繼醒來了。謝晉見狀,趕忙上前把他倆扶了起來,讓他倆靠著樹好好休息一下。一連昏睡了幾個時辰,他們現在肯定很乏力。
“沉大哥,蘇姐姐,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跪坐在二人麵前,詢問道。
“你……”沉蘇怔怔看著她,在確認了她是真的謝晉以後,這才放下心來:“之前有兩個樹妖冒充你跟阿焱,把我們騙到了映月樓。不知他們用了什麼妖法把我們弄暈了,你和阿焱怎麼樣?難道你們也落入他們之手了?”
“樹妖已經被焱師兄剿滅。但是眼下還有一個千年的鯰魚妖很是麻煩。”謝晉盯著動蕩起伏的江麵,沉不住氣了:“你們好好留在這裏,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謝姑娘,你去哪兒?”沉蘇想要喊住她。眼前的女子卻三步並作兩步,逃離了他們的視線。
江畔中央,少年與鯰魚皆不見蹤影,仍有一圈圈的漣漪自水底向江麵上蕩漾開來。謝晉追到了岸邊,猶豫地看著水麵,想沉焱與那魚妖應該是在水下顫鬥,她水性不好根本沒法下水。更為關鍵的是,符紙遇水易化,會失去效用。勉強追去水下,符紙也會作廢,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漆黑的水底,突然閃現一道金光,接著有什麼白色的東西正在朝水麵上襲來。她後退了幾步,下一刻,一條形似“觸手”形狀的物體突然從江底拔地而起,衝出了水麵。
水花四濺,一股徹骨的寒氣直逼麵門,她看清那條所謂的“觸手”居然是一窄根窄的冰柱。不光如此,很快,第二根、第三根也都從江底冒了出來,甚至整條大江的水域都在以極快地速度凝聚成寒冰,鯰魚在水下終是躲不住了,它被冰柱托舉著冒出了水麵,卡在幾座冰柱之間,寸步難行。
黑衣少年站在另一處冰柱之上,嘲諷地笑道:“低級的妖就算修煉萬年也是白搭。”
謝晉雖早就知道他的法術是水係,擅用冰刃,但沒想到他在絕境之下居然可以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潛力。這已經不是一個金丹期弟子該有的修為了,這個人的天賦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實在是可怕。
“小子,你這麼對我,你會後悔的。”鯰魚喘著粗氣,六根須子被沉焱薅斷了四根,還剩兩根垂在那裏顯得很多餘。它掙紮著想把身體從冰柱的縫隙裏抽出來,可那些冰柱就像有意識一般,會隨著它身體的擺動而變得越來越擠。不管它怎麼動彈,都掙脫不開,狼狽極了。
“我知道了,不就是那個飛鴻宮的廢物弟子嗎?還給你們就是了。”鯰魚突然長大了嘴,身體蠕動著,從胃裏吐出來一大灘乳白色分泌物。那攤腥臭難聞的物體裏,既有之前被他吞下肚的凡人屍體,也有一些其他妖怪的殘肢,簡直就像個大型垃圾堆。
謝晉跑了過去,從那堆“垃圾”裏麵精準地找到了唯一的活人——沉帆。他雖然緊閉著雙眼,暫時失去了意識,但是鼻息尚在,還活著。算算日子,他被鯰魚妖吞入腹中也有四天了,大難不死,實屬不易。
“沉焱,”她怕他一衝動對這妖怪下死手,勸阻道:“它罪惡滔天,再與仙道無緣。我們不必殺它,取了它妖丹將它打回原形就好了。”
“你!”鯰魚妖聽她這麼說,頓時恐慌起來,怒道:“你們這些修仙人總要跟我過不去,一千年前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謝晉義正辭嚴:“桃李仙人若知你今日犯下如此大錯,當時定不會饒你一命。你可還識得此物?”
她拿出了符紙,對著給它看。
“這是!”鯰魚睜大了魚目,驚恐道:“不可能,凡人不可能有這東西!你跟桃李仙人是什麼關係!”
那張一千年把它封印在江底的符,它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隻是沒想到,如今會出現在一個凡人手裏。而它要再度麵臨被封印的命運。
謝晉祭出符紙,對著它的腦門打了過去。符紙上用鮮血畫的印記化作紅光照向鯰魚,迫使它吐出了一個渾圓的金色珠子。而那珠子,正是它修煉了這麼久的妖丹。失去了妖丹的鯰魚由百米長的身型迅速縮至一條金魚大小。
它灰溜溜地從冰柱上滑了下去,落在硬邦邦的冰麵上,有家也不能回了,可憐巴巴地望著這倆人。
謝晉將妖丹收好,轉念一想,之前師父也是這麼對付這家夥的,可就算把它封印在這裏,它依然有機會等待成精以後繼續作惡。為了永絕後患,不如幹脆把這家夥……她想到這裏,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地笑,探身朝它逼近。
“你要幹什麼!妖丹都被你拿走了,還想怎麼樣?”鯰魚被她嚇得瑟瑟發抖,整個人恨不得原地坐化。她這眼神,該不會是想把它煮了吃吧。
“阿焱,謝姑娘!”遠處沉畔與沉蘇追了過來,同行的還有剛剛醒過來,錯失了一場好戲的慕容磊。
謝晉用剛剛那張符紙把鯰魚包了起來,塞進了袖子裏,回過身去,對著趕來的三人笑道:“沉大哥,蘇姐姐,你們的師弟找到了。”
沉蘇與沉畔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沒有過問除妖的過程,而是齊齊過去關心他們的師弟去了。身後跟著一起過來的慕容磊見臨西江整個凍成了一個大冰坨,頓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個女人又開始演了。看得出來她不打算把私吞了妖丹的事告訴師兄和師姐,沉焱也沒有戳破她。
沉帆還未蘇醒,他們還需在蜀郡逗留一些日子。在慕容公子的盛情相邀下,眾人卻之不恭,連夜搬進了慕容府的別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