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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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船幫說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幾乎是和其他所有野路子的商隊行商一樣。幾個沒有家族支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因緣巧合下聚到了一起,僅憑著一腔熱血,一點點從別人手裏搶奪著一星半點的羹湯罷了。漕運這條路不好走,水又深,船幫剛剛創建的時候沒幾個能吃飽飯的日子。能走到今天有氣運在其中,但是更多的還是幾人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拚勁。
好在現在他們也算是有些路子了。
他們六人當年同生共死,現在也同富貴,這份情誼都是實打實的。許久不曾聚集,撇去那些生意上的要事,大家夥就談天說地的性質都高漲的很。船上的夥計都是直來直去的人,當下就嚷嚷著就要讓廖景晚上擺席,喝個不醉不歸。
廖景性質也高,他們一路上走來收獲不少。此刻站在這裏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架勢,加上幾個兄弟長久不曾聚齊,也久違的起了點酒性。天一行事周到,甚至都不用廖景多吩咐,一早就備好了酒菜。廖景原也有些摩拳擦掌,突地瞥見了一旁的木誠也一副饞酒了的模樣頓時倒有些膽戰心驚起來了。
漕運上危情頗多,別看大家夥平日裏都糙得很,上了船都是需要拿出十分小心的,所以廖景他們在船上是不準飲酒的。這條規矩和其他船幫大為不同,開頭的時候沒少遭人白眼,但是廖景還是扛下來了,愣是沒改動這條規矩。規矩即然定了那自然是對誰都是一樣的。船上的人各司其職都忙碌的很,加上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倒也不覺得難熬。偏生木誠這樣的閑人一個,百無聊賴就是想喝點小酒也不成,故而這一路下來真是憋的不行了。眼瞅著天一在張羅著,就等著晚上喝個痛快了。
偏廳裏燭火掩映,上上下下的小廝忙著上這上那的。木誠聞著味過來看了一眼,菜沒見到幾盆,倒是這酒擺了不少。撇撇嘴,天一見他這幅表情,還笑著解釋了幾句:“都是大鍋菜,一會等他們來了再上起來。”
木誠和他們幾個都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他們幾個聚餐就愛搞幾大盆熱菜吃著下酒,便不愛那些精致冷盤。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了,不多今日這酒倒是格外的別致:“今日可是洪磊他們帶的好酒?”
“正是,他們這趟得了些好酒,都留著等二位到了開壇呢。”說著天一還把桌前那一堆酒瓶子裏別具一格的三壇子給木誠看了看。
說是三壇子其實都是小壇子,隻這顏色就與尋常土黃色的迥然不容。乳白中帶著點青,愈發襯的酒味清冽。木誠湊近了聞了聞,果然是果香清冽,不似尋常喝的那般,聞著就讓人喜愛。“這酒倒是做的精巧,這回隻帶了這些?”
“這酒就是賣個精巧,喝個新奇。一會你嚐了便知。雖是好酒,但在咱們這也沒銷路,所以帶的少了點。”
聞言木誠了然的點了點頭。這酒做的討喜,價格定然不低。像他們這樣不供上層,隻賣與尋常人家的商戶來說確實銷不多。
“倒是在這管所裏偶有人會點這些高價酒,所以剩下那些我都留在這管所裏了。除了通州管所,其他管所也都看情況分帶了些過去。”天一又笑眯眯的補了句:“這酒清甜,最適合夏日。”
木誠聽的熨帖,每回天一辦的事總那麼妥妥當當叫人順心。連帶著他也和廖景似的,看到天一就覺得身上擔子送了一鬆。
天一在這經營這家管所兩年有餘,離開了船上漂泊無定的生活,周身氣質更加沉穩了。這樣的二把手簡直是所有老板都夢寐以求的,木誠回回看著天一把這兒的事樁樁件件辦的妥妥貼貼的,都要起些挖牆腳的心思。
通州如今局勢已定,換個能守的來接管未嚐不可。天一是個能扛得住事,穩得住大局的人,放在他那邊坐鎮效果也不會差。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罷了,真要動他也舍不得。
這“百舸蓬客”的船幫管所不僅僅是個提供往來船幫食宿的地兒,更是南北漕運交通信息的交換地。有了天一在這裏左右運籌,現下莫說漕運通路的信息收集,甚至於京城的風向動態他們都能第一手拿到信息。這些全是靠天一在這頂著,真換了個人說不定出什麼岔子了要。
也就到了這裏,廖景才能偶爾躲個懶,當一回的甩手掌櫃。船幫瑣事不少,尋常事情別人興許還能解決。碰上大動向的事,還得廖景一趟趟地跑。眼下才回來就拉著洪磊和查士德商量事情去了。他要再動廖景的人,那兩人才是真的要過上鵲橋相會的日子了,心下戚戚。
夜幕低垂,等了半晌的大鍋菜終於一盆盆地端了上來。帶著濃鬱的肉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動。木誠從前頭一回吃的時候頗為驚奇,大魚大肉重油重味,裝在大盆鍋裏一端上來滿桌子都飄著油膩的肉香味,和江南傳統的細致菜色截然不同。初時吃著油膩,在嘴裏細細嚼上那麼一嚼,肉類獨有的油脂香味混合著湯汁濃稠,隻覺得噴香無比。
尤其是這樣用大鍋燒出來的驢肉,更是一絕。聽說還是幾人在蜀中是嚐過了一會,回來後每每一段時間吃不上都要念上幾回。後來再去蜀中時硬求著人家師傅學了過來。這都是吃飯的營生,哪有能輕易外傳的,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怎麼學來的。這也是木誠的心頭好,頭一回吃了就念念不忘,所以不管怎麼學來的,木誠都想好好讚歎一聲學的值。
這回顧慮著聽海,天一還特地備了兩個小菜。一桌人大多都熟稔,席間吃起酒來更是熱鬧上加著熱鬧。廖景起初還看著些木誠,推杯換盞下來也都扔到腦後去了。都到自己地界了,放縱就放縱些吧。
久別通州,此刻仍舊坐在這一方小院,仍與幾位舊友相酌,如何讓人不生感慨。小院外圍的鬧聲也漸漸隱入了月色中,此刻仿佛隻剩下這裏的燈火通明。木誠躺在窗口的躺椅上乘著風涼,看著桌上還在天花亂墜地說著起勁的廖景,一時間有些恍惚。
月色正好,夜色微涼,此刻在這躺著仿佛還在船上般,抬頭看月,耳邊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