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又來到了那熟悉的藍白牌子下，向暖甚至不需要人引導，輕車熟路地就朝某間屋子走去。
    帶路的警察似乎和向暖很熟，例行公事般隨口問道，“監護人呢？”
    向暖也例行公事般回答，“監護人不在。”
    說著，少年徑自坐到椅子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幾個人。
    江岑本想跟過去，卻被一位警察客氣地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您在這裏坐著等等吧，很快就好。”
    作為無關人員的江岑再次被嫌棄，他如今手機也沒得，想和小艾那邊聯係都聯係不上，隻好坐著發呆。
    毫無疑問，他們在網絡作戰中的大獲全勝逼急了俞航，這家夥不知有著什麼清奇的腦回路，第一反應居然是去找向暖的麻煩……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就露出了更多馬腳。
    江岑眸色深沉，planAplanBplanC各在腦海中演練了一遍。他從來不是個乖乖挨打的人，他們江家人，沒有一個是好說話的。
    即便是戰五渣的江伯欽，離婚前被江岑親生母親家暴得三天兩頭住進醫院，回頭來依然能打擊得她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白切黑”的老爺子，培養出來個徹頭徹尾“黑”的江戚嚴，和同樣“白切黑”的江岑。
    “江岑。”少年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江岑的思緒。
    少年牽了牽嘴角，故作輕鬆道，“沒事了，回家吧。”
    “暖暖——”
    向暖蠻橫地打斷他，“沒事，回家。”
    回到家，少年不顧滿身髒亂與血汙，一頭栽倒在沙發上，趴著一動不動。
    江岑深知此刻他需要陪在小家夥身邊，然而他手機被人拿走，想要布署接下來的行動就變得很困難——他必須盡快抓住俞航的失誤點。
    不得不說，那個心思縝密的男人，這次是第一次露出馬腳。
    既然露出來了，那他不抓住機會怎麼行。
    江岑蹲在沙發邊上，輕輕擁抱了一下脆弱的少年，“我去取手機，很快回來。”
    “不……你晚點回來吧。”少年整張臉糊在沙發上，聲音甕甕地聽不真切，“晚上……六點以後。我自己休息一會兒。”
    江岑沒有再說話，他在沉默中摸了摸小孩兒灰撲撲的腦袋，靜靜起身走了出去。
    小艾動作一如既往很快，江岑在路口的咖啡店沒坐幾分鍾，她就抱著為江岑準備好的新手機過來了。
    “江老挺生氣的。”小艾開門見山，“他說，如果真是那個叫俞航的，一定要嚴厲打擊。”
    江岑擺弄著自己的新手機，暗歎著好在原來的手機純粹隻是生活用，上麵沒有任何重要信息，聞言撇了撇嘴，“老江的嚴厲打擊？他心軟，估計隻要那家夥衝他哭兩句就被他原諒了。”
    小艾對他如此吐槽自己親爹的行為不置可否，“話我轉達到了。穿林那邊有新發現，他要自己和你說。”
    “嗯。”江岑應了個單音節，事實上頂級網絡專家穿林的信息早在他開機的那一刻就已經發了過來。
    “我先走了。”小艾叮囑完了工作，轉身就走，風風火火，腳下生風。
    其實對近日公司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她心裏也憋著一股氣。原本十分和諧的工作環境，硬是搞得如今這般小團體盛行、互相打壓，因為受不了烏煙瘴氣的工作環境而辭職的一線人員每天都有，自江戚嚴住院開始一路狂跌的股票，最終在江伯欽的力挽狂瀾和江岑的及時反應下也隻是緩和了下跌的趨勢。
    公司裏甚至還揚起了一陣傳言——俞航即將頂替江戚嚴原本的位置，拯救集團於水火。
    去他媽的，什麼跳梁小醜都敢來蹦躂。小艾心裏狠狠呸著，將高跟鞋嘭地甩到車裏，坐到駕駛位，踩上平底鞋。
    她隨手用啫喱水將鬢角的碎發又整理了一遍，恢複了溫柔的秘書形象。
    ——江戚嚴不在，江伯欽信任她，她這個秘書都快當成副總裁了。
    穿林帶來的是好消息——對方帶走了江岑的手機，以為能從江岑手機裏獲得某些信息；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江岑這邊反而以手機為媒介，追到了對方的大本營。
    【關鍵證據就在那棟樓裏，53層，一個像儲藏室的小房間。是偷是搶，江二少你自己看著辦。】
    江岑目光在對方發過來的照片上停留了許久，那隻是一棟看起來很普通的商務辦公樓——誰能想到，整棟樓都是俞航的老窩，他這麼多年來攢下的秘密，全都藏在那棟樓裏。
    是偷……是搶？
    江岑深知如今內心一團亂的自己無法列好最佳方案，於是將信息轉發給江戚嚴那邊的人手，讓他們先分析；而後他一口飲盡了麵前的咖啡，提著外套走出咖啡廳。
    方才集中精力於那些你來我往的鬥爭破事兒，此刻精神懈怠下來，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孩兒的影子。
    鬼使神差的，江岑在樓下的小賣部買了包煙，點了一根卻不會抽。他倚在牆上，疲憊地閉了閉眼。
    小孩兒訓斥狗狗的樣子，嫌棄狗狗的樣子，被狗狗坑到的樣子……
    它早已超脫寵物之外，是小孩兒的家人了。
    天色本就黯淡，不知是烏雲還是黑夜，很快黑了下來，街邊的小吃攤也亮起了燈泡。江岑發了許久呆，突然之間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下意識回過頭，剛好看到不遠處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帽子將臉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小家夥從院子裏走出來。
    小家夥想幹嘛？不會一時衝動跑去找俞航和那幾個打架的單挑吧？
    ——按小孩兒的性格，很有可能。
    江岑丟掉手裏的煙頭，皺著眉頭跟了過去。
    哪隻小孩兒一路走著，最終竟是回到了白天的那間舊庫房裏。
    現場已經被處理過，地上的那灘血跡沒清理幹淨，留下一層明顯的印記。
    庫房裏不似白天那般明亮，從亮處到暗處的向暖看不清地形，走得小心翼翼。他憑借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線，一步一步挪到那灘血跡旁邊，而後抱著膝蓋靜靜坐下。
    手機的光芒熄滅，少年背對著庫房的門，一動不動。
    江岑倚在門裏，靜靜看著漆黑環境裏那個孤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