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晚上是初賽前的第一次大合排，向暖抱著琴，準時到達了排練現場。
    喬之楠像個迎賓一樣站在大禮堂的門口，和每一個趕來排練的同學打招呼。向暖來的時候，喬之楠正巧和主負責人、音樂學院副院長說著話，一邊向向暖走來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副院長瞬間會意，反過身撈著向暖就開始和他嘮。
    “向暖啊，有你在，這次比賽肯定穩了。”副院長像個老頑童，一邊說話一邊搖頭晃腦的，腳下踩著音樂的節拍，“那老頭兒挖我牆角還跟我打賭，他肯定做夢都不會想到我們A大會出現第二個喬之楠~對吧小喬。”
    喬之楠淺笑著點點頭，收下了這句誇獎。
    看著副院長心情如此愉悅，向暖嘴角也緩緩勾起，但他立刻又想到了自己手腕的傷，心裏除了內疚，還有些惴惴不安。
    他倒不是怕痛，比起自身身體不適，他更擔心因為自己而導致副院長的希望落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在樂團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從樂團老師的態度、喬之楠的態度、以及樂團同學們的態度上都能看出來。這種時候，作為整個樂團的頂梁柱，退出這種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可若是去了，他又怕自己發揮失常。
    發揮失常，對以前的他而言是絕對不可能的。
    畢竟，曾經帶他的嚴老師經常說，他的演奏就像一台精密的儀器，冷冷淡淡，毫無感情，但也絕對不會出錯。
    “沒有感情”成為向暖演奏的最大短板。
    嚴老師曾經十分感歎地說，若是有朝一日能聽到向暖彈出充滿感情的樂曲，她就滿足了。實在不行的話，退而求其次，能看到向暖彈奏失誤，她也能滿意。
    可惜，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都沒能看到向暖演奏失誤過。
    沒想到如今或許要在這種情況下，達成向暖音樂學習史上的第一次失誤了。
    進了大會堂，副院長和喬之楠有說有笑地向幾位應邀前來觀看首次合排的老師走去，向暖自覺地與小分隊脫離，提著琴盒放到觀眾席上屬於自己的座位，又輕柔地取出自己的琴，動作溫柔地像是對待剛出生的嬰兒。
    “誒，小暖，你手上的是vsport的護腕嗎？”在隔壁座位上整理裝備的是站位於向暖身邊的那個戴著大框眼鏡的小個子男生，小男生十分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向暖手腕上純黑的護腕，並且辨認出了這隻沒有露出任何logo的護腕品牌，“哇，不愧是首席……”
    他倒是沒對戴護腕這件事發表其他意見，各種需要頻繁運用手腕的職業都需要護腕來保護自己的關節。他在意的是這件護腕的品牌——
    以極高的質量和近乎奢侈品的價格而聞名的某運動品牌。
    “哦，別人送的，沒注意。”向暖隨口應聲，拉拉衣袖把護腕遮住大半。
    語畢，他十分冷漠地抱著自己的琴向台上走去。
    “這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嗎？”小男生自言自語著，也抱著琴跟了過去，“哎你別走那麼快啊，上次喬之楠師兄說的三段式練習法我還是沒搞懂，你再給我講講嘛……”
    說話間，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輕輕敲了敲男生後腦勺，輕柔而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郭同學，上次我講完你可是第一個回答”明白了”的。”
    “師、師兄，嘿嘿，”小男生被戳穿了有點尷尬，訕笑著默默腦袋，“明白了，然後又忘了嘛……”
    “理由真多，”喬之楠笑道，“你們等下再聊，暖暖，過來。”
    “哦。”向暖提著琴，不明所以地走到喬之楠麵前。
    “把手給我。”
    “……”向暖看著喬之楠的眼睛，溫柔而堅定的眼神使得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了受傷的右手。
    認真而能關注到所有細節的喬之楠，會發現他手上的傷，也是很正常的事。
    喬之楠還不知道，自己在某個小朋友眼裏已經成為了掌握讀心術的半仙和細節帝，他之所以跑過來幫小孩兒重新整理護腕，完全是因為江岑的提醒和聽到了向暖身邊那位同學的靈魂發問罷了。
    “這個護腕應該這樣係，”他幫小孩兒調整了一下係帶的方向和位置，使得護腕能夠完美貼合小孩兒的手腕，“這個牌子的裝備都有個特點，喜歡和正常用品反著來，所以這一圈在這裏要反繞一下。”
    “喏，好了。”喬之楠輕輕拍了拍向暖的手腕，末了，還感歎了一句，“你的手很適合拉小提琴。”
    向暖活動了下手腕，確實比自己隨便纏的舒服許多，短的那一截也恰好粘住。
    聽了喬之楠的話，他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我先回台上了。”
    小孩兒的手很漂亮，纖細而修長，比例恰到好處——隻不過比起喬之楠這樣的“鋼琴手”，整體要小一號。
    一開始在嚴老師那裏學鋼琴的時候，嚴老師還誇他骨架長得好來著。
    沒想到骨架形狀是長得不錯，大小卻停滯了。
    這麼小的手，哪裏適合小提琴了。他可沒聽說過“手小的人適合拉小提琴”這個說法。
    “哇，不愧是親師兄啊，向暖，喬師兄對你真溫柔。”
    向暖剛拖著琴回到座位上，就聽身邊的小兄弟無不豔羨地說著。
    “哦，有嗎？他不是對誰都那樣？”向暖調整了一下坐姿，架琴上肩，架勢一下子就起來了。
    “哎哎哎，不一樣，雖然喬師兄確實對誰都很好，不過我覺得他對你就是不一樣。不愧是親師兄啊！”小男生感歎著，也學著向暖的樣子把琴架了起來，“要來一遍嗎？”
    “好啊，”向暖淡淡應道，“第一遍按三段式的第一段來，帶節奏和表情記號。”
    音樂緩緩響起，大禮堂中不少同學都正拿著自己的樂器演練，因此二人這裏的聲響並不突出。
    遠遠看上去，兩個人動作幾乎是一模一樣，可紮著小辮子的男生更讓人眼前一亮。
    或許是因為發型，或許是因為顏值，又或許是因為氣質。
    向暖身上自帶一種憂鬱而孤傲的氣質，這也是一開始最吸引江岑的地方。
    舞台下方，已經回到老師們之間的喬之楠聞聲向舞台上看去，恰好看到少年因為蹭到了頸間的傷口而淩空架琴調整姿勢的動作。
    優雅地如同一隻白天鵝。
    這個驕傲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