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孩子們，經曆了這麼長時間的排練，我們挺過了初賽，現在就是最後一哆嗦了！大家堅持住！”
    在位於A市市中心的省音樂廳門前，A大音樂學院副院長正慷慨激昂地給他的學生們進行最後的鼓勵。
    天氣很冷，他說著“一哆嗦”，真就打了個哆嗦。
    “我們的排練是實打實的，我們的默契是一點一點練出來的！”
    “拿出你們的正常水平！我們一定能取得滿意的成績！”
    “對了，這次比賽全程會在省電視台直播，也有網絡平台的同步直播，大家一定要記得管理好表情啊，不然成了網紅表情包可就更有趣了。”
    “我就說這麼多，大家抓緊時間再練練，記記譜子，等下到後台化妝間就不允許練了啊！”
    “小喬，你也來說兩句？”
    “好。”喬之楠應聲。
    他其實沒什麼想說的，隻不過處處為他人著想的性格迫使他無法做出“當場拒絕”這樣落人麵子的事。
    “有好幾個學校都比我們專業，但初賽的時候，我們是分組第一。”
    喬之楠淺笑盈盈，有許多原本十分緊張的同學，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後都很神奇地冷靜了下來。
    “大家之間的默契是無與倫比的，隻要發揮出正常水平，就夠了。”
    副院長點點頭，對喬之楠的這副說辭很滿意。
    他們心裏其實都很清楚，初賽之所以那麼順利，很大程度上是托了向暖那小子的福。
    他把一支業餘的“大學生交響樂團”帶到了演奏級的水準。
    喬之楠都和老師們說過，有向暖在，指揮是不是由他擔任都無所謂了，因為那孩子腦袋裏的不僅僅是他所在的小提琴聲部的旋律與節奏，還有整支樂隊的所有聲部。
    他擁有絕對準確的樂感。
    這使得他作為首席，既能承接完美配合指揮，又能帶得起其他所有聲部。
    論技巧，小提琴係的得意門生夏亦丹不一定比不上向暖；然而做首席的這份意識，經驗尚淺的她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天生具有極強樂感的向暖的。
    得到了領隊和指揮的確認，學生會負責保障的同學開始招呼樂團同學們，像趕鴨子一樣把那些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四處亂跑的好奇寶寶們趕回聚集地。
    “大家原地休息啊原地休息，不然等會兒找不到人了……注意不要把衣服弄髒了哈！自備大型樂器的同學可以提前把自家寶貝帶到身邊，想練就練練……”
    在場的大多數同學都是第一次來到這麼正規的比賽現場，十分激動，按耐不住興奮的心情想要四處亂看。
    A大的安排是從音樂廳側門進入後院休整，有幾個同學在班車路過正門的時候看到了省電視台的logo，還有設備上掛著某些知名網絡視頻平台logo的，這會兒正討論地熱火朝天。
    就差掏出手機衝家裏人大吼，“媽我真的要上電視啦！”
    除此之外，還有聚集在一起自拍的。
    為了搭配迎合此次比賽的規模，學校最終還是批準了副院長的申請，下撥資金，斥巨資給樂團同學們購進了一批新的禮服。
    略有不同的款式，絕對精致的做工，穿在身上顯得各個都有西方貴族的氣質。
    再加上和開學典禮不同的，請來的專業化妝師，為每一位同學量身打造了各自的妝容。
    ——優雅美麗，俊美非凡。這一批別說是來參加交響樂演奏比賽的，說是模特大賽都有人信。
    這麼漂亮的衣服，這麼好看的妝容，不自拍到盡興怎麼夠！
    包括劉洋在內的一群女生舉著手機四處亂竄，好幾個性格活潑的男生也果斷加入了這支自拍隊伍。他們不僅正經拍合照，還會故意拍下有些同學出糗的表情，做成表情包，發到樂團的群裏，供大家一起嘲笑。
    在一片喧鬧中，向暖安靜地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他靜靜坐在學生會派給他的“助理”搬來的小板凳上，小提琴裝在盒子裏，平放在腿上。少年的烏發被造型師專門打理過，彎彎的兩側劉海柔和地修飾著臉頰的線條，化妝師把他的眼睛畫得大而圓了些，戾氣和冷漠消融不少，卻更添幾分稚氣。
    向暖本就長得很顯小，一上妝就更嫩了。
    簡直像個初中生。
    這位初中生正半垂著腦袋盯著牆壁上的一塊掉了漆的石磚發呆，五官沉靜美好地像一幅畫。
    “緊張嗎？”喬之楠和老師們聊完了，提著小板凳過來，自顧自放在少年旁邊，坐下。
    向暖強忍住心底想要挪遠一些的衝動，語氣平靜道，“還好吧。”
    “手怎麼樣了？昨天的檢查結果？”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向暖心裏吐槽了一句，嘴巴仍然乖乖地回答著問題，“在愈合了。”
    “嗯……”喬之楠坐直身子，目光也向遠處望去，“今天，沒問題吧。”
    “沒問題。”向暖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輕輕捏了捏，江岑送給他的護腕正服服帖帖地蓋在那裏，卸走了關節運動的大部分作用力。
    初賽都沒問題，休養了近一個月之後的決賽，怎麼可能有問題？
    向暖一邊想著，一邊側頭瞄了眼坐在他身邊的這位學長。
    從初賽之前的第一次大合練開始，他的這位親師兄就格外照顧他的傷勢。
    總是能找到理由讓他少練幾次：更多的是佯裝生氣，打著“沒有首席帶，你們就不會合了嗎”的旗號，把向暖以及二部、其他各部的首席拉出隊伍，讓他們仔細關注各自聲部的演奏，發現問題，而後把問題分析給各自聲部的成員。
    有時是管樂部，有時是打擊樂組。
    但無一例外的是，向暖每次都會被喊出來。喬之楠不僅會帶著他分析小提琴組，還會間歇性帶他分析其他組；若是各組演奏上沒有問題，喬之楠還會帶著他分析樂曲的情感和表現力。
    喬之楠顯而易見的“帶師弟”行為惹得樂團其他成員羨慕不已，同時，向暖極強的學習能力也使得樂團成員們嘖嘖稱奇。
    別的不說，單說某次休息時間，向暖在喬之楠的慫恿下第一次拿起長笛，簡單了解了音階的分布後，就能像模像樣地奏出一首曲子。
    按說他這種從未接觸過吹奏樂器的人，一開始學習這類樂器，總會被換氣難住；然而向暖沒有，他就像早早學過似的，熟練極了。
    正是因為在喬之楠引導下露出的非同尋常的天賦，使得整個交響樂團成員們紛紛對這位新首席充滿歎服。
    最明顯的改變莫過於，連夏亦丹這個“刺兒頭”都不再執著於找向暖的麻煩了。
    她似乎真的意識到了，自己與這位小師弟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