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向暖沒推辭也沒回話，拎著琴頭也不回地直接向後台走去。
    隻不過，這回，沒有人再議論了。大家心照不宣紛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練起自己的曲子。
    那幾位在喬之楠麵前哭訴向暖殘暴的性格、還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向暖好一頓貶低的哥們兒，如今也紛紛假裝無事發生。他們原本還想要借著喬之楠毫不遜色於向暖的身份，直接找院長彈劾向暖呢——
    他們在喬之楠麵前是真哭啊，哭著說看堅強努力的夏亦丹被欺負成那個樣子，他們心都碎了；哭著說夏亦丹是個那麼善良隱忍的女孩兒，向暖不僅不關愛女士，還對她惡語相向。
    誰知喬之楠來一看，向暖不是他們說的樣子，夏亦丹也不是。
    向暖隨便找了間後台的化妝間窩進去，關上門抱著膝蓋縮在椅子上，麵無表情麵對著眼前的大鏡子。盯著鏡子看了會兒，他摸著懷裏的琴，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寒冰消融，百花齊放。
    “咚咚”兩聲輕柔的敲門聲，隨後門吱呀一聲打開。向暖來不及收回的笑意僵在臉上。
    而後，他拉下臉，不耐煩地轉頭到另一側。
    “你來幹嘛。”
    喬之楠笑著搖搖頭。他原本還以為這小家夥是真的性子冷淡到極點，沒想到……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他從旁邊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向暖身邊。
    少年皺著眉頭毫不掩飾地狠狠翻了個白眼，拖著凳子向遠挪了挪。
    喬之楠失笑，不跟他一般計較，隻側著頭問他，“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心裏負擔太重是沒有辦法全心投入音樂的？”
    向暖背對著他，不說話。
    “你的天賦真的很好，我不想看到明珠蒙塵。”
    “多管閑事。”
    小孩兒冷冷的聲音傳來。
    要不是見到向暖偷偷對著鏡子傻笑，喬之楠可能會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然而認識到向暖真的隻是個小孩子之後，喬之楠連看他的眼神都變成了看小孩兒，“如果有什麼負擔或壓力無處傾訴，你可以來找我。”
    “你懂個屁。”
    你們這種溫室裏嬌養出來的花，勞資的經曆說出來怕嚇死你。
    向暖憤憤想著，回想起自己曾經試探著向嚴馨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嚴馨完全逗小孩的語氣。
    【“嚴老師，我可能隻是因為看淡了生死，隨之看淡了人類的其他感情吧。”小小的向暖麵無表情，說著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齡段的話。
    “小小年紀懂什麼生死，”嚴馨果然覺得小家夥大概是中二病，絲毫不信他，“生活很美好，不要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心裏難過的時候，就去彈彈琴，努力把你的情緒融入到音樂裏，表達出來就會舒服很多了，親測有效！”
    “你還小，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什麼是無奈、什麼是生活的壓力了。”】
    她的思想單純地可愛，很多社會的黑暗麵連向暖都懂，她卻不懂。如今，那朵真正的溫室裏的嬌花已經枯萎、凋謝，再也沒辦法用愚蠢的雞湯澆灌向暖了。
    背對著喬之楠，向暖再次焦躁起來。
    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曾經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證，你在這跟我提什麼“生活美好”和“音樂”？
    “音樂其實是很單純的東西，把你的情緒融入到音樂裏，讓我們感受你的感情。”
    “你還小，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
    喬之楠看不到向暖的表情，仍舊自顧自說著。
    少年突然猛地站起，雙眼通紅轉過頭來，一字一頓道，“你懂個屁。”
    我不小，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是你們一直把我當做小孩子。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父母帶著他四下竄逃躲債，就一直端著、不告訴他真相，可他什麼都知道；尚且年輕氣盛的父親以為還完債就能一切從頭開始，小小的向暖告訴他不是這樣的，父親隻笑著說“你懂什麼”，最終被高。利。帶。再騙一筆錢，甚至還有母親的生命；向暖試圖向外界尋求幫助，可所有人用看小孩的眼神看著他，“你還小，你懂什麼，聽你爸的話，乖乖回去寫作業。”
    他就像一頭發狂的小獸，低聲嗚咽著、咆哮著。
    “你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會兩樣樂器，拜了個厲害師傅，就是你指點別人的理由嗎？”
    “不要太自以為是，你充其量不過也隻是晃蕩的半瓶水罷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
    向暖琴都沒拿，衝出房間，嘭地摔上房門。
    喬之楠愣在原地，半晌，自言自語道，“看樣子，這孩子的經曆很難言說啊……”
    想到打一開始少年就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敵意，喬之楠輕輕歎氣。
    他不是聖人，自然無法得到每一個人的喜歡。
    即便如此，他依然想把溫暖帶給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