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下棋局 008 不及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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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落地的瞬間,一道刺寒的涼意,直侵頸間的皮膚。
劍鋒貼著溫熱的皮子,脈搏隔著皮子跳動。
薑束巋然不動,麵不改色的看著麵前的床榻。
屏風倒下,便露出了沉香木雕的床榻和榻上仰麵平躺,似還在夢中未醒的人。
一息過後,薑束慢慢垂眸,看著劍尖:
“懸而不殺,豈不辱沒你手中這把好劍?”
那劍便緊了些,該是持劍之人心緒不定。
生死,一念之間。
而劍不穩,何從生?
薛懷輕歎一聲,睜開眼睛,緩聲喚道:
“斬風,收劍。”
斬風不動:“你的屏風壞了。”
“收劍。”
斬風咬了咬牙,手中長劍輕吟,瞬時已入劍鞘,閃身從窗中躍出,沒了蹤跡。
薛懷從床榻上坐起,攬了攬中衣,拉起外袍披上。
房中的爐火熄了,晨早起來,竟冷的有些疼。
他站定,挺直了腰背,恭恭敬敬的向薑束行了一禮:
“薛懷謝過殿下。”
他一彎腰,便有幾縷發從肩頭滑落,散在胸前蕩著。
被輕蕩的烏發所擾,薑束眯起了眼睛:
“我毀你屏風,你倒謝我?”
薛懷緩緩直起身,玉手一撩,那發絲絲纏綿慵懶,從胸前,劃到空中,再在肩後落下。
撩過發,順手拉緊了外袍,他方才笑言:
“若非殿下留情,斬風今日便要長眠於此了。”
薑束的目光纏在那發絲上,聞言,才解開千千結,順著那發向上,瞧著這位玉麵郎君。
千林成霧凇,煙雨籠桂林,長風過三峽,不及薛郎。
美則美矣。
那地上,可還倒著一幅沾著血氣的屏風。
薑束垂下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劍氣所傷,有些刺痛。
他輕輕摩擦著勃頸上被劃出的細紅,突然笑了起來:
“這世上,想要砍掉薑子放頭顱的人何其多?可沒有一個人當真敢將劍懸於我脖頸之上。今日倒是見識到了,這樣的勇猛無畏之士,若是死了,是子放之憾。”
薑束放下手,指尖上竟帶了一絲血色,他捏起手指將那血色抹開:
“隻是這刀劍懸頸的感覺屬實讓人心驚膽顫,我可不想再有。”
薛懷又收了收外袍,將那衣衫緊緊裹在身上。他臉色白得不像活人,但站得正,神情沒有半分不適,還有心思玩笑道:
“我倒覺得,殿下不像是怕。斬風那劍快不過殿下袖中的刀。”
薑束向前一步,審慎地看著他:
“你知?”
“有傳聞,殿下七歲便入華山學武,師從一葉紅莫無常。一葉紅誰人不知?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飛刀絕技,全授予了殿下。”
薑束輕嗤道:“倒不如叫你百事通。”
薛懷謙遜一笑:“殿下謬讚。”
“我沒在讚你。”
“……”
薑束籠在袖中的手輕輕在冷刃的麵上摩擦輕點,半晌低笑道:
“不過你說錯了,我這飛刀,可不是跟一葉紅學的,一葉紅算是什麼東西?也配做我師父?”
這話說完,突然有一瞬的靜默。
小風透過衣衫的縫隙鑽進裏麵,薛懷嗓子一癢,咳了起來。
他越咳越大聲,弓著身子一聲接一聲的咳,竟空不出一句說話的時間,最後幾近作嘔,眼角都泛出些淚光來。
薑束瞧著他,慢慢攏起了眉,目光掃過房內那已經熄滅的火盆,繞過麵前倒地的披風上前幾步,撈起榻上的披風,披在薛懷的肩頭,又轉身到桌案前,左右看了看,最後竟提起酒壇子,倒盡了裏麵的酒,勉強湊出一碗來。
他端著拿碗酒,大步走到塌邊,薛懷掩唇悶咳,半身倒在床上。
薑束把他身子扶正,拉下他的手,把那酒碗抵在他唇邊,將那碗酒給他灌下去。
辛辣的酒液入喉,薛懷被嗆到,又悶咳幾聲,嗓子倒是不那麼幹癢了。他伏在榻上喘息,這咳嗽倒是咳出了幾分人氣來。瞧著衣衫淩亂,麵色潮紅,眼泛春水,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剛經了酣暢淋漓的性事。
待他緩下來,薑束扔下酒碗,招呼都不打,轉頭便走。
待行至房門處,猛頓了腳步,思忖片刻,還是微微側頭道:
“你那屏風,燒了罷。”
房門被磕上,房內便靜了。
氣流都死了,不動一下。
薛懷便也不喘了,他動了動身子,平癱在床榻上,雙眼直直瞧著空中某一處,眼角存的淚,終於滑下來,流到了鬢角青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