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終究是給沈夕做了一桌子好菜。
    隻是兩人分坐兩邊，相顧無言，誰也沒有多少品嚐食物的心情。
    沈夕如今的修為已經用不著進食了，沈硯亦然。但是他們兩人往日相伴的時候早就養成了按時一日三餐的習慣，從前被修真界人士當做是沈從清寵愛他獨子的一大證據，如今兩兩相顧，剩下的便隻是難以名狀的尷尬和物是人非。
    兩人在沉默中用完了午膳，下午沈夕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呆在房間裏不出來。兩人就這樣水波不興地度過了原本應該因為沈硯歸來而添色的一天。
    沈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一直忙於處理魔界事務，而沈夕也一直窩在他自己的房間裏美曰其名養傷。兩人相安無事，時間就這樣像流水一樣倏然而過，眨眼就到了秋天。
    院子裏的花早早都謝了，原先的位置上隻剩下了枯黃的莖稈和遍地的殘葉。秋風蕭瑟，沈夕肩膀上搭著件銀白色的雲錦袍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腿，眨巴著眼看著麵前的紅眸青年伏在桌上處理公務。
    自從幾天前沈夕“恢複”了他近侍的身份，便一直呆在沈硯身邊。行止之間不離沈硯一步，像是完完全全都把心思放到了沈硯的身上。而沈硯見沈從清離開沈夕回來，也說不上是歡喜還是失落，心情複雜起來。但隻稍稍對上這小孩那雙帶著笑意和傾慕的眼睛，甜軟著喚他“大人”，他便簡直要甜昏了頭，被那種攝人心魄的美鎮住心神，整個人不知天南西北了去。
    於是在兩人有意無意的忽略下，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竟是難得有了兩廂情願的溫馨感覺。
    沈硯看著手中的文案，其實心神早就掛到麵前叼著蜜餞的沈夕身上去了。
    心不在焉處理了幾件小事，到最後實在是裝不下去了，沈硯放下筆，裝作累了歇息的樣子看向少年，麵上帶著笑意“阿夕，看了這麼大一會兒，看出來什麼花樣了麼？”
    沈夕手中是一本翻開的書，書頁被翻過去的沒有多少，拿著它的主人卻將全部精神都放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眨眨眼，形貌昳麗的少年道“這個人，真是極傻的。”
    沈硯興致被他吊了上來，感興趣地微微前俯：“這話怎麼說？”
    沈夕胡亂翻翻，書頁被他的動作弄得嘩啦嘩啦響。邊翻邊道“這個窮酸秀才，因其才學相貌非凡被一平民女子看中。女子費了心思為他捐了盤纏，送他上京城科舉。但沒成想秀才一舉中第，金榜題名，竟然又被素不相識的公主看上去了。”
    “然後呢？”沈硯倒是少有看這等書的時候，他此時覺得有趣。頗有興味地問沈夕。
    “然後……然後我就沒有再看啦。”沈夕笑嘻嘻道，“不過秀才小姐的故事不過那幾種罷了。要麼是秀才渴望平步青雲，搭了公主這班順風車；要麼秀才不慕虛榮，拒絕公主的邀請，踏踏實實從翰林幹起。又遵循和先前女子的約定，娶了一個平民女子為妻。”他仰起頭，白皙的脖子像是天鵝頸那樣舒展。“所以，要我看，這些凡人話本子裏的秀才可真是傻。”
    “傻在何處？”
    “一傻在人情。人家平民女子為何相助與他？還不是看上了那窮秀才的相貌與前途。秀才為了上京趕考，草草就將自己後半生的幸福給葬送了，要我看實在有些不值當。因為他本可以靠著自己一雙手掙錢，卻偏要走了捷徑，從而浪費了姑娘的一顆芳心。”
    “二傻在政途。既然選擇了不擇手段，那便就一條路走到黑，旁的像是良心什麼的東西便都成了通向政途的障礙。秀才既然選擇通過女子的人情有了如今這個好成績，便索性一顆心黑到底，搭上公主這條線，從此平步青雲官途坦蕩。”
    “三傻在人心。假使他入了翰林院，娶了最先的那個平民女子。官官之間來來往往，一個的小女子能做什麼勾當？到最後人老珠黃，秀才不堪其粗劣，便是直接休了她，斷了她的後路，又有誰能道出秀才的不對來？反而是他先前遵循約定娶了女子，會被人歎上一聲有情有義。而如今破鏡難圓，最多不過有好事者感歎幾句世事無常，人有悲歡離合罷了。”
    “他一不知人情貴重之理，二不知政途坦蕩之法，三不明人心易變之恒。秀才如此，怕是整個國家都要被人嗤笑一聲，認人不明了。”
    沈夕說完，拿起手邊的杯子抿了一口。
    沈硯見了，一邊別扭於那是自己的杯子，一邊驚異於沈夕這一番歪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他見沈夕將手中原本就不舊的書放到桌子上，就想伸手去拿。但見沈夕一笑，幹淨的笑容綻開：“大人，您覺得我說的怎麼樣呀？”
    “你說的委實有道理，”沈硯淡淡道，“但是你所有判定的前提，是這故事裏的秀才全權按照你自己的步驟來走，行為舉止間分毫不差。所以在不知道這本書全部內容的前提下，如今所有的推測都是虛假的，不可靠的。”
    見著小孩頗有不服，沈硯難得覺得開心了一瞬。他嘴角含著笑，拿起沒有翻幾頁的小冊子，竟是打開自己看了起來。
    他看的津津有味，沈夕此時卻不依了。過了這麼長時間他也敢在沈硯麵前放肆幾回了，便拽拽沈硯拿著書的右手，撒嬌道：“大人，您最近總忙得很，都沒有時間來陪我玩了。”
    沈硯聞言一愣。他剛開始忙是因為明白沈從清不想看見他，怕他因為見到他他而陷入尷尬的境地，便自顧自地在書房裏胡亂找著事做；而現在這個時候，則是因為有東西要布置，已經真正忙了將近半旬。即使後來沈夕掌握了這具身體，他也少有時間來陪著沈夕，習慣性地往書房裏找事情。
    想到此他就有點內疚。鬆了口風道：“你有什麼想玩的？”

    作者閑話：

    好困……
    一直想把這篇文的下一個世界寫出來練練手，再去開始另一本的寫作。但是……這一個世界它老是拉著我不讓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