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十一應是小兒無賴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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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夕托腮沉吟,良久才悻悻道:“罷了罷了,上一次和您出去被人家刺了一劍,現在傷口還隱隱作痛呢。還是呆在這裏安全些。”
沈硯一怔,眼底浮現出不可查覺的心疼。揉了揉麵前乖巧少年的頭,他淡笑道:“也是。這段時間我還有些事情要做。過了這幾天吧,阿夕,我再單獨帶你出去耍耍。”
他的語氣無意識地朝著“單獨”兩個字傾斜,自己卻沒有發現。而沈夕聽了眸色一沉,隻頃刻之間就恢複了原樣。
縱然沈硯向來觀察仔細入微,他對沈夕卻是從來都很放心的。所以也就沒有看見他一瞬間的神色變化。沈硯提起麵前被茶水浸染成淡青色的白玉壺,為兩人倒上茶水,將另一邊的茶杯推向沈夕,含著笑道:“阿夕,嚐嚐吧,上好的雪頂烏蒙。”
沈夕眨了眨好看的鳳眼,眼角閃過一絲好奇。他伸手端起來杯子,先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砸吧砸吧嘴品了品味道。許是感覺沒什麼滋味,秀氣的眉皺了皺,沈夕直接仰頭將半杯茶倒進了嘴裏。
沈硯見著好笑,拿出帕子遞給他,“擦擦。”
“什麼味道?”沈硯淡笑著問他。
沈夕結果帕子,沉了眼皮,像是在仔細回味,良久才有模有樣道,“清而不薄,苦而不澀。厚而不垢,香而不靡。”他舔舔唇,明亮的水漬浸染了朱染的唇瓣,最後下了結論,“好喝極了。”
他抬起眸,看著麵前怔愣住的紅眸青年,好奇問道:“大人,您怎麼了?我說的不對麼?”
恍然間,沈硯抬起眼,竟像是看到了那個一向帶著麵具的至強仙尊。
茶這東西一向是不被大部分修真者們喜愛的。因為它的味道實在太寡淡太平靜,放到修真者們漫長的人生裏麵,比起廝殺和大道這些帶著激情和誘惑的東西來簡直不值一提。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太淵山瓊華峰頂那位高高在上的道華仙尊,偏偏愛極了品茶。有一段時間沈從清實在對好茶愛不釋手,每每從藥穀長老那裏拿來了新鮮的茶葉,便自己動手曬茶,曬好的茶葉鋪滿了大半個院子,梨花伴著茶香,是可以印到骨子裏的記憶。
仍記得他那時從一個小秘境裏帶來了一小撮雪頂烏蒙的茶葉,眼巴巴捧到沈從清麵前。每日都被沈從清用上一年曬好的梨花花瓣墊著,小心翼翼放在太陽底下晾曬了小半個月,曬出來的茶葉就有了種獨特的梨花香氣。
用瓊華頂旁的泉水燒沸了浸泡,泡出來的茶湯清亮透徹,綠色偏黃,像是新春初發的嫩芽,水紋一波一漾裏都透著澄澈勁,好看極了。
和現在的時節完全不同,那時漫天的梨花花瓣紛紛撒撒飄蕩著,落到沈從清掂著杯子的骨節分明的手上,又輕輕落到了地上。沈從清仍然帶著麵具,嘴角含著笑,“阿硯,這茶清而不薄,苦而不澀。厚而不垢,香而不靡。實在是頂頂好的。”
他那時被麵前人眉眼之間的饜足神色晃了心神,著迷地看著麵前人,根本就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麼。
那身著白衣仙氣淩然的青年見著他這副模樣,好奇問道;“阿硯,你怎麼了?我說的不對麼?”
心裏懷著不自知的憧憬,緩過神來,他對著青年討好一笑,“您說的自然是對的。”
“你說的自然是對的。”沈硯含著笑,看著麵前擦拭嘴角的少年,神色平靜,心底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還要麼?我這裏還有好多,但卻是少了一種最好滋味的。”
沈夕好奇,“最好滋味的?這種已是我所知茶品之上上乘,那更好滋味的是哪一種呢?”
“更好的,須得用陳年的幹梨花花瓣做底,在上麵放上茶葉,在瓊華之頂晾曬半旬。再加以雪山冰水煮沸浸泡,過了首次茶湯,取用第二次泡出來的澄透的茶水飲用。”沈硯含著笑說著,眼底藏著很強的探究意味。
沈夕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笑著朝著沈硯道:“那必然是世間難尋了。隻可惜我沒有那個幸運,怕是品嚐不到那等好滋味了。”
沈硯看他的表情,極其輕微地皺了眉。
這副神情……實在不像是作偽。
但怎麼解釋他和沈從清過去的回答一模一樣,甚至連語氣都和那時的沈從清一般無二?
沈硯陷入沉思,但是沈夕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他起身,笑嘻嘻對著沈硯道:“您在這裏忙,我去看看園子裏的芍藥結了多少種子。等來年的時候好參考著再添些花卉呀!”
沈硯點頭應允。看著少年蹦蹦跳跳離開了自己的視野,一時之間周圍好像瞬間空曠下來,竟讓他有種無可適從的茫然。
他笑了笑,飲盡自己杯中的茶水,低下頭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亭子裏響起一聲極輕極淡的輕歎。
……
這些天沈夕過得十分舒暢。什麼時候想去找找沈硯,就“恢複”成了單純可愛滿心都是沈硯的近侍沈夕,永遠站在沈硯身後做一個默默支持的人;若是什麼時候不想演戲咯,就變身成了憤怒於沈硯不容於世感情的仙尊沈從清,橫眉冷對冷言冷語,大多時間都呆在自己房間裏靜心修煉。
兩種身份兩個人物,他飾演得不亦樂乎。可苦了左右為難的沈硯。他一方麵痛心於將自己從小養到大的沈從清的疏遠,每次見到沈從清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另一方麵又在沈夕的甜言蜜語中定下了心神,心中的溫存一日比一日更濃鬱。
眨眼間就到了十月份。天氣已經徹底轉涼,魔界常年黑暗的天空也逐漸變得透亮起來,最起碼不想從前那樣黑壓壓的讓人見了就心生壓力了。
沈硯也忙了起來。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每晚都點著燈直到三更天才休息。即使修真者向來體力過人,到了沈硯這個修為根本就不會感覺勞累,沈夕還是勸了他好幾次讓他早點休息。
沈硯每次都是默默應了聲,但在應了聲之後還是秉承著自己原來的行為習慣做事。沈夕勸了幾次,就完全放棄了。
他問他整天都在忙著什麼,回答的也永遠隻有沈硯的默不作聲。漸漸地,即使他恢複了沈夕這個身份,也減少了和沈硯待在一起的時間,轉而照料起了幹枯的花花草草。
畢竟沈夕覺得,和沉悶起來的沈硯相比,這些枯萎的莖稈都有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