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紅梅熾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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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紅彤彤不是什麼東西,紅彤彤是一個人。
一個從頭到腳一襲紅色的紅美人兒。
鞋是厚底的紅板頭,上麵精細地緄了兩隻鳳凰。
衫是一件火熾的大紅袍,袍上用金絲細細地繡著繁麗的龍紋和雷紋,下擺垂得直直,袖子長
長的,像極了傳說中的流雲飛袖。
腰上的束帶和發上的蘭芽帶亦是紅色打底,紫色作飾,鑲在一大片的紅裏,成了靡蠱花海中
最吸引人眼球的,點點亮色。
我記得有人說過,敢叫小芳小花的人,不是太過低俗,就是太過美麗;敢穿大紅大紫的
人,不是毫無美感,就是妖姣絕豔。
因為隻有真正的美麗才能冠起芳菲的稱號。
隻有真正的妖冶才能讓紅色綻出火焰,而不落於俗套。
而眼前這人,與他的一身紅衣是再相襯不過的了。
人美媲衣,衣美媲人,此之謂也。
他閑閑地靠在繪著紅梅早春圖的屏風上,一副雍容而慵懶的姿態。淨白如璧的手搭在架子
上,指骨修長。
他的眉斜斜地飛起來,最後一抹黛色藕斷絲連地隱入了鬢間。
他的鼻子很直,唇很薄。薄薄的唇有一種發白的顏色,些微有點病態,卻是不可否認的性
感。
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眼睛。見了他以後,我才算是了解了,什麼才叫做鳳眼。
像一渠泓泉,把光芒從四麵八方吸進來,輕盈地在眼裏溜一轉兒,再勾出眼底一抹重重的底
色,順著眼角蕩開去。那一勾,勾住了魂魄,勾住了人心;那一蕩,又蕩開了媚色,蕩開了
風情。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心頭也有些蕩漾,氣息不是很穩。
天,這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啊。
用五個字來形容,天仙下凡塵。
四個字,傾城絕豔。
三個字,狐狸精。
兩個字,妖冶。
一個字,媚。
他的嘴角漂亮地揚起。他說:“看了這久,夠了?”
我一怔,往後跳了一步,顫巍巍地用手指指住他:“你…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的神情瞬間有些難以捉摸,瞳子是飽滿的兩點墨。
然而,這一切持續的時間都隻是一瞬,一切仿佛隻是我的錯覺。
因為他的臉上又掛起了那個淡而迷人的笑容。
他說:“你把主客弄反了。這兒是本教的地方,你的問題該是你來回答。”
我尷尬的笑著:“你說……什麼教?”
“冥月教。”他好脾氣地答著。
我說:“久仰久仰,在下對教主的敬佩之情就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他笑:“好說好說。那你來這兒的目的呢?”
我眼睛一抽,他這個問題可真是難說難說了。
我問:“如果我照實說,你會相信嗎?”
他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道:“我進來抓一隻兔子。”
“哦?”他漫不經心地應著。
我說:“我並不知道這是貴教。”
他優雅地點點頭。
我說:“兔子躲在貴床下。”
他輕輕一笑。
我說:“那我可以走了嗎?”
時間忽然停滯,一秒,兩秒,三秒。
他把手從架子上放下。
“你要走?”他的聲音極溫和,就像在問你吃過飯沒有要不要留下來吃一頓飯再走。
我踉蹌地往後退,特僵硬地點點頭。
他輕輕地笑,一朵曼珠沙華在他頰上綻開。他問:“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我又退後一步,道:“教主,你問得這麼詳細是不是有女兒要嫁我啊?這個小人可高攀不
起,小人隻是一介布衣文不能成武不能就,教主您可要深思不要糟蹋你女兒啊…”
他把眼睛一抬,微笑:“我沒有女兒。”
我說:“那祝教主早生貴子。”
他繼續微笑:“我沒有妻子。”
我說:“那就祝教主覓得良妻。”
他說:“你真可愛。”
我說:“好說好說,教主不用客氣。”
他的眼睛細細地眯起,鳳尾上挑,無邊嫵媚,無比窈窕。
他說:“不過我這兒的地方很大。”
我眨眨眼睛,幹笑道:“教主,你是不是……有些偏題了?”
他說:“沒偏題,我這兒的地很大,埋一個人沒什麼問題。”
我幹蔫蔫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抽抽嘴角,一臉小媳婦樣兒。
我說:“教主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草菅人命是不對的,你會失去民心,會被眾人唾棄,然
後就有人帶頭討伐起義……”
“謝謝,”他的神情燦爛得讓人想痛扁,“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你把名字告訴我,我可以給
你一個優待,幫你拿木頭豎塊牌子。”
……我揚揚眉毛,差點就把粗口給罵了出來,幸好轉眼想起,人家是桓師兄口中一大邪教的
教主,武功比我高了不知道幾千倍幾萬倍,他萬一發起氣來,我豈不是九條命也不夠用的?
我披下眸子。“教主,”我說,“我可以當你的仆人,你要我做牛做馬都行。”
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往側麵稍偏,一副困擾的模樣:“可是我並不缺仆人,我的侍女多得如
荼如雲,這已經夠讓我煩惱的了。”
“我甚至弄不清楚教裏有多少人,這不是好事。”他說。
……他這分明就是躥人……
我在暗處磨磨牙,吸了一口氣:“侍女畢竟是女人吧……我可以做些體力活。”
“你?”他眼睛一抬,蔑視的光芒一閃而過,“就你這樣兒?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
我憋了一肚子悶氣。
我說:“教主,你這話太不對了。至少我是個男人,至少我還練過武。絕不至於肩不能提手
不能挑。”
“是麼?”他笑,“我今兒心情好,不如你去和我侍女比比,我做公證。”
“不了,男人和女人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是麼?”他的眼睛彎成月牙兒,白璧的臉頰白百合似的。
我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他用手扶住了下頜,側著頭,斜著眼睛睥我。唇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你就這麼在意性
別?”
我的呼吸滯了一拍。
然後我點了一下頭。
他的表情特別的溫柔,軟得像情人眼裏擠出的水。
他說:“那不如,我和你比比。”
我咽了一口口水:“不……教主,我們也沒有可比性。”
“哦?”他很好奇地等著我的後文。
他的睫毛長長地顫著,如蝶振翅,他凝視我的眼神特別認真,讓我有一種靈魂被看透的感
覺。
“呃……這個……”我結巴著,尷尬著,吞吐著,“那個……教主你很強……”
他盯著我。沒有說話。
“很厲害……”
他發白的嘴唇輕輕抿著,目光像散碎的寒星。
“……很……很漂亮……”我下意識地說。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不是太愉悅的樣子。
我這才一驚乍醒,悔得就想伸手去打自己嘴巴。
真是,哪有男人願意別人說他“漂亮”的呢?我可真是糊塗了。
於是趕忙改口道:“教主,抱歉我說錯話了,你很英俊很瀟灑,先前那些你就當沒聽到
吧。”
他的態度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一點一點,更加地冷了下去。
我心想,我都道歉了,你還待怎的?便翹著嘴巴不說話。
然後是他開口了。他問:“你到底是誰?”珠圓玉滑的音色竟一下子給人帶來毛骨聳然的感
覺。仿佛臘月的飛雪在身側環繞,眼前竟是冰刀冰刺冰椎子。
我楞楞地打了個冷戰嗎,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