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小白一路向西漫行。太陽東升西落，我就和太陽一個方向走。夜晚隨便鋪個窩就睡
    了，這難不倒我這山上長大的孩子。
    一路翻山越嶺。
    山色蒼翠欲滴，飛鳥盤旋徘徊。
    我緊緊抓著小白的身子，生怕一不留神它就會跑了。
    這一段路上我發現，原來我的小白竟是個聰明家夥。
    我本來還以為，會被我隨便一招就抓到的動物不是笨蛋，至少也是反應不靈敏。
    看來我錯了。
    剛開始的時候，小白的確是愣頭愣腦的樣子，我無論跟它說什麼，它都沒有反應，最多我語
    氣凶的時候，它會縮一下脖子，一雙眼睛紅通通的，顯得特別委屈。
    我把它放在地上，它也不知道跑，就趴在地上，看看四周，看看我，再看看四周，再看看我
    …直到我再次把它捉回來揣在懷裏抱著。
    後來才知道，它這叫老謀深算，叫欲擒故縱，哦不，是欲逃跑故乖巧。
    發現它的行動是在一個更深漏斷夜未央的晚上。
    那日繁星滿天，涼風陣陣吹過。
    月亮埋在雲後麵，沒有出頭。
    雲黑壓壓的，夜晚裏根本看不到。
    這氣氛有點月黑風高的味道，不過有星星，不知道還算不算得上。
    我是被夜風凍醒的，春天露重，在外頭露宿特別的冷，尤其是早上醒來時的那會兒，簡直非
    一般的難受。
    不由得輾轉反側。
    耳旁忽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難不成是老鼠？
    說實話我並不是怕那些小東西，若我睡著了，它愛怎麼大肆活動我都管不著（某匪：廢
    話！你都睡著了你怎麼管啊？），但是，若我是清醒的，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搶我的糧
    食，爬我的包袱…這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置之不顧吧！
    黑暗中我運起內力，雙眼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向我放包袱的地方。
    景物漸漸清晰。
    我悄悄坐了起來。
    死老鼠，被我抓住看我不剝了你的皮剔了你的骨丟你到沸水裏麵煮火鍋去！
    星光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蠕動著爬上了我的包袱。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從背後向它靠近。
    它吱地叫了一聲。
    我心裏一氣，這臭老鼠！手疾如閃電地向它抓去。
    卻在半空中頓住。
    我盯著它，嘴角抽啊抽啊抽，眼角也抽啊抽啊抽。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它靈巧地弄開我的包袱（某匪：不要問我它是怎麼弄開那麼大一個蝴蝶
    結的……小白它是神兔，知道不？），再從裏頭弄出一個小紙片來。
    紙片是折了幾層的，裏頭包了大概十來粒，珍珠大小的東西。
    小白雙手扒著它，然後一回頭…
    我就和它大黑眼對小紅眼了。
    我陰陰地冷笑著，喚道：“小～白～）
    大概我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恐怖，小白一個哆嗦，小小的身子顫了顫，轉過身就往石頭底下
    跑。
    跑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它的小紙包。
    我一下子翻開了它藏身的大青石，嘴角噙笑，道：“小～白～”
    這時，我的威脅對象已經在地上抖成了個篩子。白色的皮毛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它伏倒在地上，若它是個人，它此時行的就是頓首再拜而謝的大禮。
    我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雖然對方隻是一隻小白兔，讓我有恃強淩弱之嫌……但我還是，很可
    恥的，很有成就感。
    我說：“知道錯了不？”
    小小的雪白腦袋低下去，又抬了起來。
    我說：“那你知道哪兒錯了？”
    它低頭看看手上的紙，把它推出來。”
    “嗯，偷竊。”我點點頭，“還有呢？”
    它又跳起來，繞著跑了一圈。
    “對，逃跑。還有呢？”
    它抬頭目示我，大紅的眼睛一眨不眨，特別委屈。
    我說：“少來了，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
    它垂下頭，很緩慢地搖了搖，羽毛在空氣中飄著下落的那速度。
    我說：“你不知道？你這麼聰明你不知道？”
    它還是搖了搖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說：“好，那我告訴你！”
    一隻手伸出去，指尖夾著它耷拉下來的長耳朵，抓住，提起。
    我說，板起臉，正言厲色：“你這家夥聽得懂人話為什麼先前一路都在裝蒜？”
    “你知不知道這一路我過得多無聊？”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兔子本身就有的生理問題：我怎麼就覺得它的的嘴角在抽搐呢…
    ……
    自從小白在我麵前原形畢露後，它明顯地活潑多了，東跑西躥，像個小狗，而不像一隻兔
    子。
    我也跟著它東跑西躥，累得我一頭汗。
    要知道我是個懶人啊，有坐的就一定不會站，有躺的就一定不會坐…師父都說了，像我這種
    懶人還能把武功練成這樣，實在不容易啊！我那時還哭著說，師父，你知不知道我少了多少
    睡眠啊步子都是虛的。師父卻說是我腿腳無力叫我每天站樁。
    可是現在，這隻該死的兔子，它、它、它居然要我跑步！
    而且，它、它、它的體力居然還比我好？！
    天！這是什麼世道？
    每每我氣喘籲籲彎著腰弓著背大口呼吸的時候，它就會回頭看我一眼，紅紅的眼睛裏再沒有
    委屈，而是不屑，是嘲諷。
    換成我心裏忒委屈。
    你說，怎麼人就不如兔了呢？
    我不由得開始後悔，想起以前那呆呆笨笨的小白，乖順的把頭靠在我的懷裏，讓我抱，讓我
    摸它的毛…
    那時候多可愛啊，哪像現在這隻瘋兔子…
    …害我都在山林間跑迷路了…
    算了，下山後再找人問去吧。
    因為我的運動水平嚴重受到了小白的鄙視，我現在在小白麵前簡直是威信全無了，我瞪它它
    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臉委屈，而是若無其事甩甩短小的尾巴就跑掉。
    我覺得特挫敗。
    又拿它無可奈何－－畢竟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多少也有點兒感情，再要拿它去做紅燒兔
    肉，說實話，我做不到。
    聰明的小白就吃準了這一點，在我麵前愈加的無法無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