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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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淒美的不是報仇雪恨,而是遺憾。最淒美的愛,不必呼天搶地,隻是相顧無言。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才會失望。遺憾,也是一種幸福。因為還有令你遺憾的事情。
    回到家,他已經在了。“今天這麼早?”我慣性的問道,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任何情緒。
    “晚上有個酒會,你準備一下。”他淡然的道,拿過我手上拎著的東西,徑直走向廚房,放進冰箱裏。
    看著他一係列動作,我莫名的歎了口氣。我和他之間,除了表現在兩人相敬如賓外,還有重要的一麵,就是要在事業上互助。古人把妻子稱作“內助”就是這個道理。
    這些年,我儼然已習慣參加這種商業應酬,即使心裏有多麼不痛快,也麻木了。作為他法律上的妻子,這是我的義務。
    我挽著歐陽諾的手臂跨進大堂,立馬有熟識的人過來打招呼。有寒暄的,有拉關係的,也有縫虛拍馬的。
    他都一一應對,禮貌而疏遠。我隻要掛著招牌式的微笑就好。在人前,我必定要給足他麵子,做個稱職的歐陽太太。
    “阿諾,好久不見。”一個爽朗的男聲打斷了這不知有多少真情的“見麵會”。那些人很識趣的走開了。
    歐陽諾顯然很興奮,拉著我走過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說完還來了個哥們式的擁抱。
    我很疑惑,難得看他這麼熱情,這人不會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正當我浮想聯翩時,那人盯著我不解的問:“這位是?”
    “我家黃臉婆。”他擁著我的腰回答道。我一顫,心裏還是有些悸動。
    “你小子,結婚都不說一下,不夠意思!”
    “你在國外那麼久,這不聯係不到你嗎!”
    這兩人在一旁情緒激昂的進行著認友大會,完全把我晾在一邊,搞得我一頭霧水。我也未打招呼,我素來不主動,況且對自身認識清楚,範不著去招惹這種人上人。
    最後那所謂歐陽諾的哥們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江浩,跟阿諾是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
    “你好!我是曲子希。”我也禮貌的伸出手,算是打過招呼。
    之後,歐陽諾就被他拉走,說是去見以前的一些朋友,還埋怨他結婚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報,非得讓歐陽諾好好在請一次客。歐陽諾笑著應允了。我在心裏冷笑,要是他們知道我跟歐陽諾婚姻的實質,還會不會這麼高興。
    他本來也叫我一起過去,無非是一些他們圈子裏經常走動的朋友。我笑著推托了,說是去找阿言。心裏明白,我去純屬當擺設,插不進一句話。
    他也不勉強,我算是舒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可老天還是不放過我,一群貴婦如排山倒海之勢擁過來,圍著我唧唧喳喳的。她們也都是認識我的,我又不好把不滿表現的太明顯,隻能打起精神應付著。
    她們的話題永遠離不開男人,金錢,名譽雲雲。我很乏味,正想找個理由脫身,一個貴婦問住了我,“歐陽太太,你是用什麼手段把你們家先生看牢的?以前諾少在風月場所也算是佼佼者,在我們這個圈子出名的不得了。”
    別看她笑著問我,我敢斷定那張笑臉之下指不定要看我怎麼出醜呢!這女人,關她什麼事,管不住自己的老公,就拿我開唰,感情她不會是以前暗戀過歐陽諾,然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現在找著個機會伺機報複吧!
    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看著一幫貴婦一下子都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我也不是吃素的,兩年的時間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也沒那麼好欺負。
    我也皮笑肉不笑的迎向她挑釁的目光,洋洋得意地說:“那是以前的事,我們家阿諾遇到我之後,是秤砣鐵了心的對我好,改性不說,完全是五好丈夫。俗話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這可一點也不假,我家歐陽諾的胃被我收的服服帖帖。所以你抓不住一個男人的心就不要說他花心。”以一句結束語總結我的馭夫守則,她們看著我一愣一愣的,剛才想讓我下不了台的貴婦更是氣的七竅生煙,現在這個圈子裏誰不知道她老公正跟一個電影明星打的火熱。想找我晦氣,也得惦惦自己的斤兩,我已不是兩年前的曲子希了。要說這個圈子說大也不大,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傳的沸沸揚揚,幸好歐陽諾在外麵的事還算處理的利落,我可不想因為他金屋藏嬌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逞一時口舌之快後,我的心蔓延著無邊的苦澀,曾幾何時,我不得不跟這群表麵光鮮,內心可憐的女人打交道,好像我儼然成為了其中的一份子,已融入,要跨出談何容易。
    我自己也不過是個悲哀的女人。沒來由的,我噗嗤笑,很勉強,很苦澀。
    “嫂子,原來你在這,讓我好找。大哥正找你呢!”阿言及時出現,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禮貌的告辭離去,看她們一臉羨慕的表情,她們肯定以為歐陽諾如何如何重視我,連這一會兒不見就急著來找,一副離不開我的樣子。我哭笑不得。
    我們倆從新找了個角落坐下,還好,這裏還算安靜。
    “嫂子,要怎麼謝我?”她一臉孩子相地看著我。
    我也看著她,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自從珂黎走了以後,我跟她相處的時間慢慢增多,雖然說她跟歐陽諾是兩兄妹,歐陽諾那廝哪裏會像她這般熱情直爽,卻又坦蕩的。所以她是可愛的。
    在她麵前,我異常輕鬆。“你說呢?”這鬼精靈肯定又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你跟阿陽以前是同學,跟我說說他高中時候的事嘛,我想多了解他一點,他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她的眼神逐漸暗淡,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麵臨把握不住的愛情的女子都會有這樣的感受,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和悲哀在心裏醞釀,再由心髒通過血液把這感受輸送到身體每個角落裏。
    我的心裏也不好受,蒲陽還在怨我嗎?這些年,即使我們在公眾場合見麵也隻是禮貌性的打聲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樣擦身而過。誰說的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我想我們應該都沒到那境界。尷尬這東西一直存在於我們中間。
    我很愧疚,一直沒跟阿言說我和蒲陽曾經的種種。但我想不說也是好的,都是過去的事了,又何必增添彼此的困擾呢!
    “你放心,他在高中時期純良的很,你們都訂婚了,凡是看開點,相處不就是要相互體諒才能長久嗎!”我忙安慰道,看她眼神又明亮起來,我的心裏也舒服多了。
    “嫂子,那你跟大哥也是這樣嗎?”
    這丫頭,又把話題扔給我。我隻是笑,拒絕回答。我跟歐陽諾之間,誰也說不清楚。
    我舉著手裏的飲料,想拿給歐陽言,一抬手,正好見歐陽諾往我的角落看過來,晶亮的眼睛閃著溫暖的光,切切的盯住我。
    我不自然的低下頭,轉念,又想我在怕什麼,遂抬起頭,他已不在剛才的位子。轉了眼光,看進他正站在一群西裝革屢中,竟有些奇怪,隔著層層的人群,竟能一眼找到他。
    或許,他天生就是光芒四射的人物吧,隻要有他在,奪目的光華讓其他的人隻能生活在被忽視的角落裏。
    “嫂子,看什麼呢?這麼出神。”歐陽言的聲音拉回了我的目光。
    “沒事,在想你怎麼舍得扔下蒲陽來找我。”我調侃道。
    “你又笑話我。”看她嬌羞的樣子,我更想笑了,“走,我們找他去。”她不由分說的拉起我。
    我笑笑,認命的跟上。
    沒想到,歐陽諾跟蒲陽聚在一起,不知在談著什麼,神情很專注。
    他們倆一個天生霸氣,有王者風範,看起來果斷有魄力,一個溫文爾雅,如行雲流水,看起來聰明而不外顯。
    歐陽言走過去,挽上蒲陽的手,問道:“你們在幹什麼呢?也不知道找我們。哥,你沒看見,剛才嫂子被一群人炮轟,你也不出來英雄救美一下。”
    歐陽諾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看我,我隻是笑笑,不想解釋。不可置否,跟他說了又能怎樣。不期然的撞上蒲陽深究的眼神,我不自然的別過頭。
    這時,音樂適時的響起。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歐陽諾拉著旋入人群,他的手扣在我的腰間,雖然冰涼但有力,我能感覺到他呼到我臉上的氣息,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還有古龍水味。我抬頭,正好看到他一雙燦若寒星的眼,仿佛裏麵溢滿柔情。我感到眩暈,茫然的跟著他旋轉,心裏充滿了疑惑,眼前這個歐陽諾是我不曾見過的。
    “到底怎麼回事?”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流淌,不容我拒絕回答。
    “沒事,我應付的來。你隻要在外麵處理好你的女人就行。”我的話語很淡然,其實心裏還是有些酸澀的。
    他不說話,但我看的出來他很不悅,眉頭皺地更深了。
    我當沒看見,我說的是事實,他有什麼好不爽的。
    一曲舞就在我們僵直的氣氛中結束,他甩開我的手,看也沒看我,去找他的一幫紅粉知己培養國際感情去了。
    無所謂,我也轉身離開,這大少爺莫名其妙又不知道在生哪門子的悶氣,最受不了他這副德行,有什麼就說,藏著撚著誰知道啊!
    算了,我吃他的,穿他的,他大少爺發發脾氣,我也忍了,誰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眼不見為淨,我走出來,站在外麵走廊上呼吸點新鮮空氣,獨自對著月色暢飲。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月圓,星星多,而我此時的心境很複雜,這種日子何時才到頭啊,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離開歐陽諾,不在靠他生活,我還能活下去嗎,或者我能活的更快樂,更好嗎?人生中很多時候都不得不跟隨大環境,做個隨波逐流的泡沫。隻要歐陽諾一天是我的丈夫,是這個上流社會中有名的獵豔者,我和他之間就橫著很多很多無法逾越的鴻溝。畢竟一個商人,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要付出許多其他的東西的。
    我煩躁的很,想想親生爸爸的事一點頭緒也沒有,就更靜不下心來。突然,我聽到有腳步聲朝我這走來,我轉過頭,看到來人居然是蒲陽。我可不會幼稚到他的出現隻是巧合,他找我有什麼事?
    他站在我旁邊也隻是看著夜空,沒說話。我也不打破,等著他先開口。看著他依然如夕的側臉,想想造化有多弄人,我在當時永遠都不清楚。那時候看著平靜,回頭看其實暗流洶湧;那時候覺得雋永,回頭看發覺其實已經淡然。那時候我以為可以永遠把持住的事,往往會擦身而過;而那時候我想念的刻骨銘心,回憶起時已成過眼雲煙。
    過去永遠留給我深沉壓抑的印象,大概也是緣自我的這些經曆吧。在我自己定義裏,早就已經給它籠罩上了一層黑灰色,憂鬱得像是總不放晴的天空。快樂不過是天空裏絢爛一瞬的花火,卻在我視網膜裏留下了永恒的豔麗色彩。
    但我知道不論生活怎麼變遷,不論距離變得多遠,我都記得他曾經給過我的溫暖,也都記得他為我做過的事。隻是都過去了,回不去而已。
    “小希,算我求你,你停手吧,不要再查了!”他的臉掩在夜色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感覺出他的聲音有痛苦的掙紮。
    “你什麼意思,莫非真的跟你父親有關。告訴我,你到底知道多少。”我冷眼看著他,幾分無奈,幾分怨懟,幾分薄涼。他是來找我表態的,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蒲陽臉色灰敗,張口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音來。我盯著他,不容他的眼裏有一絲的閃躲。
    “我……我不能說。”他的話語雖平緩和煦,可是透露出來的卻是深刻的無奈和哀傷。
    我別過頭,看著簷下一盆開到極至就要凋謝的菊花,脈脈無語。沒關係,我可以等,已經那麼久了,也不差這麼幾天,我總感覺真相快要浮出水麵了,今天蒲陽來找我,讓我更加確定了這個揣測。
    “對阿言好一點。”我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他說這個,我沒有立場,然而已經說出口了。
    半晌,蒲陽看著我道:“小希,你的打算呢?”
    我錯愕,他指的是什麼,這一刻,我竟然看不透他,隻能低低的道:“我沒有打算。”
    蒲陽的目光炯炯,不肯放過我:“不要騙我了,你愛他。”
    我手中的酒杯竟“咣鐺”一聲,從手裏掉了下來,酒水濺了一地,我的衣服也沒有幸免,濕漉漉一大片。他原來指的是我跟歐陽諾。
    已有服務生走了過來,客氣的問道:“小姐,要去洗手間擦擦衣服嗎?”
    我僵硬的,本能的搖了搖頭,朝服務生笑了笑。
    蒲陽語氣緩和了下來:“小希,你這麼實心眼,若是你不愛他,沒了孩子,怎麼還會繼續跟他生活糾纏在一起呢?”我怔忪著,沒有說話,我的表現就這麼明顯嗎?
    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外人難道就看的明白,真的是旁觀者清嗎?
    沉默良久,蒲陽終於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輕柔地說:“你總是讓人心疼。”
    我躲開他,向後一步,不解的看著他,他今天到底怎麼了?
    蒲陽手一顫,垂了下去,無力地說:“你一直是我不能碰的人。”
    看著他,我淡漠地說:“我們都已經做了選擇。”
    蒲陽笑,“的確。終身的選擇。”
    久久,又是一陣靜謐,我不想在呆下去,轉身想走,手突然被他用力的抓住。
    我掙脫不開,隻得麵對他,語氣已有些憤怒,“蒲陽,你放手,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這不像你。”
    “小希,我最後一次求你,你收手好不好,看在以往我們的情分上,那已是過去的事了,你爸爸都死了十幾年了。”他一字一字清晰的說出。
    我的心一震,他果然知道些什麼,如果之前還有懷疑,現在一點也沒了。我的事是秘密進行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除非……
    我兩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身體也向前靠進了一步,我異常激動,仰著頭看他,叫喊著,“蒲陽,你是不是都知道,你說啊,你都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質問。
    我們倆一齊看去,阿言跟歐陽諾正站在我們對麵,她一臉不可置信,歐陽諾一臉冷漠,看不出情緒。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我這才發現,我跟蒲陽靠的很近,我剛才因激動緊緊抓著他的手還沒來得急放下。乍一看,是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
    我明白了,心裏苦澀一笑。手快速抽離,退開幾步。
    “沒什麼,小希不小心沒站穩,我扶他一把。”蒲陽看氣氛不對,開口解釋道。話一出口,時間和空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什麼聲息也沒有。
    我沒注意他的表情,此刻我就想看看歐陽諾的反應,很明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我又在期望什麼呢?
    我不知道這個蹩腳的理由阿言相不相信,但我跟蒲陽之間真的沒什麼了。她沒說話,轉身就走,身影是從來沒有的落寞。
    看著這樣的她,我想追上去說清楚,可麵對這樣的無可避免的傷害,我所能做的是什麼呢?畢竟我跟蒲陽曾經有段過去,而一直瞞著她。
    “去追啊,跟她解釋清楚。”我推了推還在發愣的蒲陽,感情的事還是當事人自己解決的好。
    他一動不動,隻是看著我。
    我一臉詫異,他抽什麼風啊,還嫌誤會不夠大。
    就當我們僵持不下時,一直呈冷眼旁觀狀態的歐陽諾走過來,手箍上我的腰,很緊,擁得有些許生疼,我不悅想掙脫。無奈,他的手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瞪著他,他自動忽略,笑著對我說:“老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他雖然是笑著,但他的笑容裏蠢蠢欲動著不明的危險。他就這樣禁錮著我離開,從始至終沒看還在一旁的蒲陽一眼,直接當他透明人。
    在停車長,他狠狠地推開我,徑直上車,我踉蹌一下,差點顛倒。這家夥又發什麼瘋,我似乎猜的到接下來等著我的是什麼,心裏升起一股無力跟厭棄。
    靜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一路上,他沒有什麼變化,連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沒有移動分毫,整個人還是保持著他一貫的姿勢,靜默淡然。
    看著這樣的他,我想說什麼也無力說出口,心裏在無聲的歎息,一下又一下。
    我慢慢把整個人依靠在車坐上,眼睛一片酸澀,覺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霓紅燈光很刺眼,不由抬起手遮在臉上。
    就這樣一路無言回到家,他還是不理我,率先打開車門,用力一甩,震的我耳朵嗡嗡響。
    我深吸一口氣,下車。真的很累,我跟他的關係真的讓我很無力。為什麼每次都是無言的爭吵呢?我們倆個難道就不能坦陳布公地說清楚?
    我進門,蹲下來換鞋,還沒等我脫下鞋子,一股黑影籠罩在我頭上。我驚訝地抬起頭,眼前的歐陽諾黑著臉,眼裏散發出熊熊的火光,我不禁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他突然粗怒地上前把攔腰抱起。我拚命掙紮:“歐陽諾,你放我下來!”他視若無睹,徑直走進了臥室。才一恍惚,人已經被他扔在了床上,背後抵著柔軟的被子,綿密的觸感。他已經俯了上來,四周都是他的味道,那麼的濃烈,熏得人都要暈了。
    “歐陽諾,你不要這樣,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我掙紮著想起來,奈何他壓著我,無法動彈。他不說,我說。有些話,當初林涵雪事件時就存在我肚子裏了,說出來太現實太傷感情,我本來想留著以後逼不得已的時候再說的,之前有多少平靜日子就過多少,別辜負好時光,別提前給自己找不自在。可是老天不同意我這麼安定,硬是要把矛盾提前放在我們麵前,逼著我們兩個開誠布公洽談溝通,把一直無波的生活切割來分析清楚,弄得兩手血淋淋。
    “怎麼,跟蒲陽藕斷絲連,拉拉扯扯的,這會兒,就不許我碰了。難道老公連舊情人享有的權利都沒有?”歐陽諾的眼睛陡然睜大,臉上的肌肉緊繃,嘴角掛著譏誚的冷笑。
    我打了一個哆嗦。“你不信我?”我低聲怒吼,“你這混蛋!”我使盡全力推開他,他沒預料,被我推到床的一邊,我慌忙起身。
    他居然不信我,這些年的相處算是白過了。
    歐陽諾的眼睛變得更加淩厲,臉上的諷笑蕩然無存。他的臉色又一瞬間的慘白,像是痛到極點得不到減緩的悲哀。然而,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洶湧的怒氣使他的臉孔換上不正常的潮紅,仿佛要怒極攻心。
    他是打定主意不肯輕易放過我,猛地從床角跳起來撲向我,直到把我緊緊地製服在床頭背上,他緊抿著雙唇,上下兩唇來回顫抖。見我無力動彈,才微啟唇舌,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話:“這麼快就改口叫我混蛋了。你也不想想這些年陪在你身邊,每晚睡在你身旁的是誰,是我,歐陽諾,不是你心心念念,一直不忘的蒲陽。曲子希,你真的是一個不知道禮儀廉恥為何物的女人。”
    我的心不可抑製的疼痛起來,他怎麼能用如此刻薄的話來中傷我,他歐陽諾沒有資格。這些年來,我盡力凡事依著他,盡管對他的忽冷忽熱倍受煎熬,可我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發泄出來,因為我離不開他,我得仰仗他才能辦到我手邊的事。正是這個認知讓我充滿了濃重的自知之明,我得妥協,對他總是讓我去猜測的態度我放之任之。可是,我不是沒有脾氣,我也是個正常人,我也會感到疲倦,當受到別人不正道的無情職責時,我也會維護,也想扳回一層,即使會傷人傷己也在所不惜。“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我們倆的婚姻本就沒有愛,你在外麵亂來我也從來沒有幹涉過。我想你不要忘了,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而且我也永遠不可能愛上你這無情的混蛋。沒錯,你說對了,我愛蒲陽,會一直愛到死。”
    這些話,我一字一字吼出,我的心疼得厲害,憤怒、懊惱、後悔、遺憾、自責,交織在一起,燒灼著,隻覺得臉上濕濕地流著淚,一刻也不停。所有的一切化成淚水滾落下來,既是為我們之間微弱的信任,強烈的猜疑,我的口是心非悲痛,又是為歐陽諾冷酷的話語而心寒。
    聽完我的話,歐陽諾的臉色發青,瞳孔睜得老大,整張麵容變得異常猙獰,像是要把五官扭曲在一起。我懼怕得不知所以,他卻毫不猶豫地把我狠狠往外推,似是要趕走麵前的一切。而我的後腦勺就這樣重重地撞在了床頭的外簷上,聲音響亮。我想他真的沒有手下留情,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躍,像是要從皮膚裏爆破出來,眼前一陣眩暈,黑黑的,看不清任何東西。我吃起地坐起來,靠在牆上,眼前的黑影這才消失,但是人還是暈暈的,後腦勺還是一陣一陣的刺痛,我伸手一摸,摸到高高隆起的一個大包。
    他試了好幾次才從床上站起身,也不管我,就這樣看著自己那隻推我的手嗤嗤的笑,越笑越大聲,在我聽來,那笑分明飽含自嘲的意味,卻又是那麼的悲涼,仿佛四麵八方湧過很多個歐陽諾的身影在我頭頂叫囂。
    片刻,他停止了讓人發顫的笑。一下子又安靜下來,情緒又湧上,我鼻子一酸,眼淚控製不住往下落。恐懼、絕望、傷心、憤怒,都隨著他這一推我這一撞傾泄而出。
    “曲子希,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你總說我無情,然而真正無心的是你。這些年,難道你都沒看見我為你做的一切嗎,你的心真的比鐵還硬。”他已經從剛才失控的狂笑中冷卻下來,聲音是出奇的死寂,像是失去了一切希望。“你知不知道,我愛你,沒有什麼目的,隻是愛你。而你呢,一次次懷疑我的真心。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些年我除了你,在外麵沒有一個女人。自從認識裏,我就發誓不論心還是身體都要對你忠誠,想著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因為我一直相信你總有一天會認識我,看到我的真心後愛上我。哈……看來還是我太自負了,你的心我花再多心力始終得不到。我累了,不想在堅持了。曲子希,恭喜你,這場遊戲你贏了,而我輸的心服口服。你放心,從此刻開始,我放你自由,我們離婚。”
    我震驚地看著他,眼前的歐陽諾儼然已是一副平時鎮定漠然的模樣,而這樣的他居然說愛我。而我呢?我口是心非的歇斯底裏埋葬了我的退路,我心裏的真實想法已經沒有機會說出口。頓時好似一桶冷水從頭到腳澆向我,讓我絕望的冰冷刺骨。
    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沉沉地低著頭,向下微彎的背脊是從來沒有過的頹然與軟弱。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的下巴,但我還是看到有源源不斷的水珠從他的下顎滑落,低到米白色的地毯裏,很快被它吸收,留下一地水漬,使我的心泛起陣陣窒息的痛意。
    他肆無忌憚毫不掩飾的淚水終於擊垮了我,靠在牆上的身子痛的一個勁地往下滑。我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口中徘徊著濃烈的血腥味。
    我想他一生從來不曾有過“戀愛至上的”看法。戀愛不論在如何狂烈的高潮階段也不能侵犯他一直標榜的原則,他一直都是沉著自製的人。這樣的歐陽諾竟然愛我,還是深深地愛著我。而我又對他做了什麼?
    歐陽諾,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而我又怎能忘了你是個商人,而且是個算得精又有頭腦的商人。你的商人本質同樣帶到了感情上。在你還不能信心百倍的項目麵前,即使付出你也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怕收不到等值的回報,所以你竭力掩蓋你的本意,以縮小投資額降低破產的風險,來保得你最後不至於連同丟掉你的自尊輸的一敗塗地。這麼久沒有利潤的付出,以你的驕傲自負應該是時候感到累了。
    可我的心裏並沒有該有的痛快,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結局嗎,我看到了他的痛苦,我終於贏了他一次,然而我去付出了永遠沒有機會再次贏他的代價。因為他要放棄我了,以後我們的人生不在有交集。這是他第一次向我密密地剖析他的心意,坦誠他的內心,但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一刻,我該怎麼辦,我要放下尊嚴挽留他,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放棄我嗎?我們這些年就像兩隻刺蝟,往往靠近一些又會痛徹心扉地彈開,然後又是無窮無盡的疏遠,從來沒有一個結果。此刻,我想辯解,我想當一隻拔掉全身刺的刺蝟,可是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不待我開口,起身從床頭櫃上拿了枝煙,夾在手指上卻不點燃,輕輕地擊打另一隻手的手心。“你好歹嫁給我這些年,我們雙方卻從來沒有彼此坦誠過,今天這樣也好,我了解你的真實想法了。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幸虧我們的孩子沒出世,不然我還要跟你爭撫養權。現在,簡單很多,我會搬出去,這撞別墅留給你,還有我名下的一些股票和證券也會悉數分給你。以後你就可以脫離我,名正言順去追求你心中的最愛,不管你是要跟蒲陽雙宿雙飛,還是結婚,再也沒有歐陽太太的虛銜攔著你。過幾天,我會叫我的助手把離婚協議書拿給你。”話裏話外都是不容商榷的決絕。
    “我走了,你自便,我們好聚好散。”他最後深深看我一眼,毅然踏出房門。
    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後背頂著牆站起來,朝他奔過去,從後麵抱住他,“不要走!”此刻我管不了那麼多,一想到以後我要跟他毫無關係,成為真正的陌路人,我的心就受不了地尖叫。
    他沒回頭看我,我能感覺他的身子明顯一震,但僅一瞬就又歸於平靜,“曲小姐,難道還有事我沒交代清楚嗎?你如果有什麼臨別贈言就說,我聽著呢,如果你對我給你的贍養費不滿意,也可以找我的律師談。”聲音平淡無波,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他的話再清楚不過,我完全領會到了。最終,我慢慢地放開了我的手,心底僅剩的自尊製止了我進一步的苦苦哀求。如今硬了心腸的他不會再給我機會了。
    “再見。”他決然地走出大門,開車離去,不曾回頭看我一眼,隻要一眼,我就有留下他的勇氣,可他沒有。
    我無力的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全身的感官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隻剩一個空蕩蕩的輪廓,他走了,毅然決絕地離去,空餘一室的清冷。
    而我是解脫了,還是又跌進一個黑暗的深淵,再也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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