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陶冉並沒有回信，而天氣卻一天天地開始熱了起來。
    下午3點，今年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熱，如同是身體泡在溫熱的水中，身體舒服可口鼻沒有空氣，用力呼吸也隻能讓熱水湧進身體裏，胸腔滿滿漲漲的是熱呼呼的空氣，如同要窒息了一般。
    主任之類的擠在空調房裏，以開會為名義讓機器放出的冷風包圍自己，偶爾有病人來，一個小護士就去敲門。X醫生，XX科室來了個病人。這才有人老大不情願地打開門出來，慢條斯理地套上白大褂，不過這樣的機會也是很少的，熱乎乎的空氣似乎連病菌都烤死了，人們都不大愛生病。我在靠大門口的地方吸煙，掛號房的女孩子整個人貼在了風扇上。我一口口地抽著煙，一根煙沒有抽完，卻發現身上已經濕完了。
    我忽然不想再這樣待下去了，這悶熱的空氣在我身體力爆發出一種衝動，這種衝動就如我在那無聊的學生時代，百無聊賴地在課已講到無法聽進耳裏的時候望向窗外，地麵如現在一樣被強烈不知休止的想過曬得閃閃發光。什麼樹葉，草葉，操場綠漆脫落的鐵欄杆，長得像醜陋大傘的小亭的上翹亭蓋，種種前可見的事物忽然有了魔力，讓我心神蕩漾起來，一心想投入那閃閃發光的世界裏。
    我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走出了教室，全然沒有聽到同學和老師的叫喊，直直衝入太陽之中，一直到我因為中暑而被抬到校醫室，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想也沒想地就出去了。
    直到大雨嘩啦一聲地傾盆而下，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大街上，一隻柔軟的小手扯著我，將我拉向路邊的一個小茶店。
    大雨迷糊了我的眼睛，直到我的身體被慣在椅子上，我才想起抹一把臉，卻看見眼前濕漉漉的蘇顏。
    “你不知道怎麼回事，上班時間忽然跑了出去，還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虧我一直跟著你。”蘇顏沒好氣地說。
    哦？一直跟著我？我奇怪地看了看蘇顏。
    “沒有什麼反正沒什麼病號，出來轉轉，想點東西。”
    “你也不怕太陽把你曬死啊？”蘇顏看著我好笑地說。“連傘都不打，準中暑，還是醫生呢。”
    我掏了掏口袋，摸出一包濕乎乎的煙來，就又跟茶店裏買了一包，呼呼地抽著。蘇顏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在我旁邊站在，臉頰氣得鼓鼓的。
    我看著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呀！”蘇顏忽然驚叫起來，轉臉來看著我。“誒，我都忘記了，醫院還有點事情，都是你，害的我跑出來，這個月的獎金又沒有了。”
    我好笑地看著她，一個小護士的獎金又有多少？何況不是我把她拉出來的，這些怪錯人了吧？這些話自然是沒有說出口，我看著蘇顏看著外麵的豪雨一臉焦急，濕漉漉的頭發垂在白色的護士服上，看來是追我追得著急，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我想想，好意地提醒：打個電話回去請假如何？
    蘇顏很為難地看著我，吞吞吐吐地說：“這個。。。。。。下午其實是護士長的班，我幫她代的，如果不去，以後可能會為難我。”
    我了解地笑了笑，把煙和火機遞到她手裏，然後跑進了雨中，不顧蘇顏在背後的叫喊。
    當我再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兩把紅傘，這是臨時在街上的商店買的，我害怕還要送她回醫院，特意買了兩把。
    蘇顏看著我手裏的紅傘笑了，嘴裏卻在責怪我：“你買了傘也不懂自己打，還是冒著雨跑回來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苯？”
    我撇撇嘴，我還不是為了節約時間，一邊提醒蘇顏再快點，恐怕回去也沒用了。
    蘇顏終於停止了囉嗦，堅持要和我一同回醫院。
    早料到了，我笑了笑，說自己不舒服，想回家，醫院那邊再和師兄們請假就好了，讓她自己回去。
    我們一同走出門口，一同撐開同樣的紅傘，然後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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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紅傘晾在陽台上，發現書桌前的窗戶開著，桌子上被雨水打得一塌糊塗，我去關窗戶的時候看見對門的女孩站在窗前看著我這裏，我抬頭對她笑笑，她忽然發現我在看她，似乎慌張地躲了躲我的視線，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乓地把窗關上，又拉上了窗簾。
真是奇怪，我撓撓頭，也把自己地窗戶關上。
    
蘇顏似乎總能夠出現在我地麵前，當病人少的中午，她又溜進了我的辦公室。

    “什麼事？”我看著蘇顏，用手指撥弄麵前的掛號單，它們被桌子上的鐵針串成一疊，在我手指下悉悉娑娑地響著。

    蘇顏把背後的東西取出來的時候我笑了，那把小巧的折疊紅傘把蘇顏的衣服都給映紅了。
“還你的。”
    
我用手一推“不用了，這個你自己帶著用，我一般不用雨傘的。”

    “昨天真的謝謝你了。”
    
一把傘有什麼好感謝的？我看著一臉認真的蘇顏，忽然覺得好玩，似地說道：“要感謝我不如請我吃個飯。”

    蘇顏忽然漲紅了臉，似乎興奮起來。

    “真的啊？那我下午下班請你吃個飯，一定要去哦。”
    
我的笑僵在了臉上，我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蘇顏卻不給我反悔的機會，抱著傘跑出門去。
    館子是由她決定的，這個女孩精力旺盛得很，在我前麵蹦蹦跳跳地走著，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何這麼高興，不過吃個飯而已。
    可等我到地方卻愣住了，入眼是透明得過分的落地窗戶，對著街發出光亮。窗簾是柔和的米黃色，圓形的厚玻璃桌子。這分明是我當時和陶冉來過的那間飯店，但陶冉同那隻三條腿的狗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坐在熟識的桌子上，對麵的蘇顏歡快地點著菜，而我卻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陶冉究竟是去了哪兒呢？這樣的問題我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在同樣的地方和不同的女人吃著飯，多少有種嘲諷的意味。我們在感情上多少存在著背叛。我與她都不過是照自己的方式生活，隻是無形中錯開了來，她早一時到了這點，一點點地離開我，以一種最不明顯的方式離開我，來減少兩個人的痛苦，而我卻在這一問題上偏執，一心想找到她問個明白。
    蘇顏歡快地點著菜，不時問我喜歡吃什麼，我心不在焉地含糊答應，她終於發現了這一點，放下手裏的菜單，直盯著我。
    “請我吃飯很不開心麼？”
    我慌了手腳，連連搖頭：“不是的，我隻是在想事情，你隨便點，我都愛吃的。”
    “不是這麼說的。”她輕輕歎了口氣“我想這天已經很久了，希望有一天你會柔聲問我喜歡吃什麼，然後點上一桌子我喜歡吃的菜，可現在。。。。。。一切都不對頭。”她說著說著，眼圈忽然紅了，把臉背過窗外，我看見她眼淚在陽光下忽然滾下，不由得心裏一痛。
    我當時是否也如此讓陶冉傷心過，我這樣問自己，回憶在這個飯店裏的一切，唯一能想起的隻有陶冉低頭喝著一杯茶，頭發垂下，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偷笑。
    我的頭忽然痛了起來。
    蘇顏的淚水流得不停，讓我更慌張起來，我笨拙地安慰她，遞去紙巾，她看著窗外，不瞧我一眼。
    “你喜歡吃什麼？”我拿起菜單。
    蘇顏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