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驚江湖  第十三章 九大佬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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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屬下派人收監了在場所有人,都說是沒看見,隻覺得有一道白影飛過,可能是……可能是……”
    “可能是什麼?”邱慶笑罵道,“把你的舌頭捋直說!”
    “因事情發生在望仙樓,那本是座當地人請神仙的酒樓,於是他們說是神仙顯靈了!”回稟之人亦覺得是無稽之談,隻是將查到的信息如實彙報而已。
    邱慶揮退了來人,衝秦赫似笑非笑道:“老大,這可是第六起了,大理寺一早就來我這兒訴苦,我看這下子死了高悅,他們是真的頂不住了。”
    高悅乃金人當朝大將的二弟,雖武藝不及其大哥高峰,身份卻是很尊貴的,如今在宋朝被斬了腦袋,怕夠朝廷喝上一大壺的。如今更要命的,是眼下與顧長纓之約還未到期,協約之事懸在空中搖搖晃晃,現下倒好,顧長纓的頭顱沒到手反倒還賠了一個高悅,怕是這協約岌岌可危。
    秦赫微微頷首:“人往哪裏走了?”
    “約莫是朝著咱卞州來了。”邱慶想了想,有些奇怪道,“想其他江湖人就算見不慣金人燒殺搶掠,也是犯了案向北逃,隻有那裏才能出了疆去到塞外,尋得一方活路,這人反而越走越往腹地來,是當真覺得自己睥睨天下無敵手了?”
    秦赫亦是覺得這點可疑。
    “不如派飛鷹去?”
    秦赫沉凝片刻,他沒由來的覺得那人是謝繁霜,若真是如此,旁人前去恐怕連人衣服沒摸到一下就有傷亡。
    “既然如此,讓老九他們去。”
    邱慶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而後領命道:“是!”
    年部手下三大將,次子飛鷹九大老。次子精於計,飛鷹擅長圍,九大老成名於攻,各有絕技,互補互利。其中九大老以攻出名,便是將攻擊、刺殺使到了極致,通常九大老一出,必是見血而歸。
    以往慣例,出動九大老,秦赫皆會具體指名道姓,單獨任務,他們亦不辱沒年部威名,從未失手,此次秦赫用了“他們”,言下之意竟是要以九大老合體之能,去追擊一個江湖劍客。
    由可見秦赫對這個五進五出殺金使於無形的劍客之重視,亦凸顯了秦赫勢要拿下對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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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九匹駿馬撕裂了月色的寧靜,自卞州而出,沿江疾馳,宛若一柄尖刀筆直朝謝繁霜所在的莫城紮去。
    與此同時,謝繁霜接到由十季帶來的顧長纓書信,信上言明請他務必於兩月後至亂馬集外一店裏相聚,謝繁霜每次讀到對方的文字,總覺得在這字裏行間,蘊含著巨大的欲望與縱橫天下的氣概,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和諧的由一人經這墨水流淌開來。
    他借著燭火將信燃了,隻問了聲吳縣令是否安全便再無他話,轉身離去,十季隻覺得幾月不見,對方更冷了,分明兩人是熟悉的,奈何對方神色寂寂,論他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話題,隻得任由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今夜的天格外黑,然而謝繁霜眼中的顏色似乎比夜色還要深上幾分。讀著信,謝繁霜是鬆快的,這是與他唯一牽掛的東西,隻是此時此刻,他一人走在這冰涼的大地之上,有些說不出的倦意。他不懼怕殺人,亦不後悔下山,隻是涉世越深,便越覺得索然無味,歲月百年稍縱即逝,凡事千難萬辨,顧長纓如何能將它們一一管過來呢?
    他隨意攀上了一處草垛子,將劍一放,躺倒去看那星辰,如此一個能引來腥風血雨的少年,就這樣枕著整夜星河,漸漸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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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寒露深重,他便牽著馬兒出了城。
    今日他預備要去往下一個鎮,聽聞金使近日都像得了瘟症的豬,一個個躲在驛站裏不敢出門。如此便好,省得謝繁霜再一個一個去尋暴露行蹤,直接奔著樓去就好。
    他無意低頭,發覺貧瘠的泥土裏竟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這便是入了春嗎?謝繁霜如是想著便彎下腰,伸手想去摘,指尖都探上了莖幹,卻想了想又收回了手,隻是定定地看著,並不去碰。
    “閣下喜歡?”一個低沉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謝繁霜似乎對身後有人並不意外:“嗯。”
    “那為何不摘了?”
    “因為喜歡。”謝繁霜認真的看著那朵嬌嫩花兒,並不回頭。
    那人似乎不懂這其中緣由,卻不再問,隻低聲道:“閣下殺了金使還有心賞花,是當真覺得我朝沒人了?”
    謝繁霜笑了笑,終於回過頭:“嗯,是啊。”
    與他的話一同出現的,還有一直隱匿在林木深處的其餘八人,他們慢慢提刀,逐漸將謝繁霜圍在圈內,謝繁霜卻似是沒有發現,始終看著為首那人。
    來者正是九大老。
    一時間叢林中寂靜無聲,雙方似都在等,等一擊即中的那個瞬間。
    日頭逐漸上升,卻隱約被一大片雲彩遮擋,眾人隻覺得上空一暗,雙方同時出手。
    謝繁霜避開身後一人射來的一串金錢鏢,長劍一抖衝當麵之人刺去,半道卻見兩條手臂粗細銅鏈橫來,他猝的閃避,劍身一挑,將其中一條打了回去正中使鏈之人。隻聽對方一聲悶哼,謝繁霜還待去刺,卻突覺兩側視線變短,原是不知何時支起的長盾,要將他困在裏頭。
    謝繁霜以劍為手,撐開對方合圍之勢,從中翩然躍出,向天斬出一道劍光,撕開了一道出口。略一喘息,他腳尖點盾,以對方力道為輔,蓄勢撲向原先那為首之人,對方悍然不退,一把鋼刀在手,死命抵住謝繁霜驚天一劍,兩道盾再度合實,除開持盾之人,將其餘人都鎖在狹窄空間內。
    一場亂鬥!隻從縫隙中見到那冰冷的劍光,如漾如蕩、如絲如縷,與其他兵器絞殺在一道,發出一陣令人心寒的摩擦聲。
    忽聽陣中兩聲悶哼,其中一聲極為痛楚,而後其中一持盾之人隻覺得手有千斤,他稍一鬆力,謝繁霜就破陣而出,一把拔出深入背脊的斷刃,衝那阻擋之人擲去,後者反應極快,連忙提盾抵擋,卻見那柄兵器已沒入盾中,而後衝出洞穿了對方右手,可見謝繁霜腕力驚人。
    而後數人悉數衝出,日影中,人形聳亂,謝繁霜才一落地,就被後續候在此處的其餘幾人困住,一片刃芒猝然亮起,照在彼此眼裏。
    謝繁霜痛吟一聲,引劍入陣,盾下又變了陣型,之間原先並未加入纏鬥的兩人手持長矛衝他筆直紮來,謝繁霜素手斜劈,竟隻動對方分毫長矛並未斷裂,那淬著青芒的冷刃即刻入腹。
    九大老為首之人大喝:“中!”
    危機之時謝繁霜將劍往外一拋,雙手握矛,堪堪避過了致命一擊。為首之人大驚,萬料不到他會於此時棄劍,隻見謝繁霜借力向後撤了一步,比那奪劍之人快一步拿到劍刃,隨即又迎擊在一道。
    他見謝繁霜悍勇無比,劍法絕倫,久攻而不下,而己方已傷了兩人,當即與其餘幾人打了個手勢,自己一聲暴喝,雙手突然犯青——謝繁霜似是一直在注意他,此時聞聲突然回頭,一腳踹開企圖將自己逼至陣腳之人,劍風淩厲,勢要在那人招式成前將人斬落!
    其餘人如何能讓他如願,四人八手,長矛大刀一齊向他砍來,謝繁霜身形一變,巧妙側開刀劍,卻見那人已然式成,一雙青褐色雙手衝自己抓來,他猛然後掠,卻被一人阻了去路,那人一腿掃來,就勢向謝繁霜肩頭踢去。謝繁霜卻拚他一腳,隻聽他肩骨上一聲輕響,人卻已一手接掌,一手回劍。那似是有光的一手被挾,另一掌直直擊中謝繁霜胸口,謝繁霜咬牙閉氣,劍光凜冽,轉眼將對方一手經脈挑斷。
    兩人均一聲低呼,同時跌落。
    那為首之人被同伴接住,謝繁霜卻是憑一口氣,直直掠到受驚跑出十幾米的馬兒背上。
    “喝!”謝繁霜狠一夾馬腹,馬兒吃痛立刻發足狂奔,眼看人奔出數丈,要追不上,另幾人當機立斷取來長弓,數箭齊發!
    就聽遠處叮叮當當一陣箭矢落地聲,九大老萬沒想到如此激戰之後謝繁霜仍有如此後勁,尚有餘力的當即要追,卻被為首之人出聲喝住。
    已追出幾步的聞聲一愣,卻止住了腳步。原先之所以可隱占上風是因了九人配合默契,以陣法加持才堪堪困住對方,若如今隻身去追,片刻就會有勝負。
    馬兒瞬間嘶鳴著消失在樹林深處。
    “大哥!”一眾人趕緊去看那人傷勢,卻見那傷口可見白骨,眼看左手已廢。
    為首之人對自己傷勢默默不語,半晌才出聲:“速去回稟年老大,那人已傷!”
    其中一受傷之人捂住自己仍不斷沁出血水的傷口,忍不住道:“那人是誰?”
    眾人心中皆有此一問,天底下到底有誰可以在他們九人合力之下仍能傷己數幾後安然逃脫?他們不禁回想起對方年輕的麵龐上不敢小瞧的悍厲與銳冷。
    “真氣沛然,身法詭異,劍法險僻,不像尋常江湖之人,也從未聞得江湖上有這樣一號人。”那為首之人輕輕咳了下,黯然道,“我們失手了。”
    先前提問之人聞之一愕:“他已傷,傷勢怕是不輕!怎麼能算是失手?”
    為首之人閉了閉眼,鬱懣道:“以九擊一本是不公,更何況我們是要留下他,而不隻是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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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暗雲飛渡,地下疾風狂卷。
    謝繁霜約莫跑了一刻鍾便勒馬下行,他縱了馬自行出去吃草,自己往那荒野小溪走去,這是他下山後第一次受傷,看來對方已容不得自己肆意,派出了精銳。他笑了笑,彎下腰扯了一角衣物沾了冰水去擦拭傷口,雖已入春,溪水冰冷一如寒冬,他抽了口氣,扭頭去看,隻見肩骨凸起,像是折了。謝繁霜試著動了動,隨即咬牙用另一隻手往內側一扭,“哢噠”一聲清響骨骼複位。
    後背的傷口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然而此處隻他一人,無法包紮,他想了想,隻背手往傷口上撒了藥粉,便穿上衣物,隨意找了處無風之地,慢慢躺了下來。
    此次共傷三地,前兩處算是處理完畢,隻是那首領一般的人那一掌最為危險,雖未震碎內髒,呼吸間卻是已酸痛。這讓他想起一個有著連頸疤痕的男人,如出一轍的招式,莫非是他的弟子?
    這也算是有緣了吧?謝繁霜回憶著對方凜冽沉重的真氣宛若那夜滿江的江水,又好似整片大山的北風,心中一動。
    突然想見對方一麵,隻是這一麵,就是生死相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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