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夜未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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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草從風起,閑敲靜客堂。忍聲折送掩魂傷。不料亂雲飛渡,榷後也彷徨。
意念寒人久,強顏笑幾行。自持心道把笛藏。夜有霜華,夜有斷孤芳。夜有清音絕跡,入夢枕殘妝。
即墨看完信,順手將紙在蠟燭上燃成灰燼。信是相裏寫的,他說,近日他和姬宮涅外出遊玩了,沒個半年個把月是回不來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段時間別給我們寫信,行蹤不定,寫了也未必收的到。
窗外是無垠夜色,即墨坐在桌邊怔愣了很久,看著旁邊的錦被,怎麼都不想去睡覺。
已經接連數日,他總被同一個夢死死糾纏,這個突然出現的夢,讓他覺得很不安。
在夢裏,言聿渾身是血地對他說,詩詩,這是你要的孔雀翎,我剛剛斷下的。
然後他理所當然的接過孔翎,頭也不回的離去。
不該這樣的。
即墨頓生煩亂,這個畫麵不停地在腦海裏回放,倒像是某種預示。
不願再多想下去,即墨索性跳出窗戶,縱身躍上屋頂躺下。微風清冷,徐徐不歇,即墨雙手抱頭,深邃的眸中倒映著滿天的星辰。那斷斷續續的畫麵,又開始在腦海裏回放起來,即墨煩亂至極,幹脆閉上了眼睛。不多時,眉宇間突然覆上一指溫涼,即墨心底一驚,卻沒睜開眼眸。那抹溫涼,輕輕地揉了起來,像是要把那礙眼的皺痕抹平,大有不平不休的架勢。即墨沒動,也沒說話,任由那隻手在他眉間動作,直到溫熱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即墨才睜開渙散的雙眼。“還以為你隻顧著享受睡著了!”言聿撇嘴,無趣地收回了手。即墨看著那近在咫尺的俊臉,四目相對,竟是久久無言。直到即墨眼底漾上無奈,伸手推開他,言聿才起身在他身邊躺下。“詩詩,你在為什麼事情煩心?”
“我……”“是不是又想起你母親了?”言聿小心翼翼地問。“或許是。”“她會好的。”“嗯。”言聿側著身子看著即墨,看那張有些蒼白的麵容,看進他眸底的古井無波,還有那緊抿的唇線,言聿心底泛上一股疼惜。這是一幅愁容。硌眼的愁容。
言聿若有所思片刻,隨即拉過即墨的手探上他的脈象,即墨下意識地躲閃,可惜到底遲了些。
“原來……是這樣。”言聿收手,神色複雜。
“別相信,那隻是個夢。”即墨道,語氣夾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確定。
言聿卻是看的比即墨清:“詩詩,如果隻是個夢,你如何會重複做?”
“……”
“詩詩,這是真的,”言聿突然嚴肅起來,“我的孔翎,確實大有用途。”
即墨聞言訝異抬眸。
“隻不過,不會渾身是血那麼恐怖,詩詩放心,待至子夜,我便可以……”
“我不允許!”
“詩詩,相信我,隻斷一根,真的不礙事的,你想想你的母親……”
即墨霎時無言。
最後,言聿搜腸刮肚用盡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詞彙,終是說服了即墨。
夜色漸濃,冷風漸重。
“詩詩,你……別進來。”言聿抬手,一點一點合上雅間的大門,將那襲玄色連並那道略帶愧疚的殷切目光,一並隔在了木門外。
即墨從未覺得如此不安,這種感覺,委實不好受。
但願這夜能早點過完。
即墨始終沒有走開,背對著言聿所在屋子的大門出神,他不讓他進去,他隻好守在這裏,屋裏一點聲響也無,詭異的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即墨聽到一聲低鳴,極為短暫,像是刻意隱忍到無法再忍下去的破喉之音!
“阿聿!”即墨再也等不及,一把推開門衝了進去。
卻見言聿撐著桌子勉強能夠站立,手邊,是剛剛斷下來的孔翎,斷處盡是豔紅,一如言聿身後衣服上的顏色,濃烈的刺眼。
“詩詩……”言聿努力在臉上綻出一個笑來,可惜臉色太過蒼白,讓這個笑容有些醜。
即墨一時如鯁在喉,步伐沉重地來到言聿身邊,伸出雙手想扶住他。平時他斷尾,也沒見這麼嚴重過。
“詩詩……你不用……愧疚……真的……不用的……”言聿將即墨歉疚的目光盡收眼底,艱難出聲,看見即墨遞過來的雙手,言聿來不及被它們觸碰到,便再也沒了力氣,轟然倒下。
“阿聿!”即墨見狀慌忙去接,幸好,沒將他摔著,兩人順勢坐在了地上。
言聿靠在即墨肩頭,連抬手的勁兒都使不出來:“詩詩……這根孔翎……是連心孔翎……作用最大……你一定要……好好……好好利用它……”
即墨握住言聿冰涼的手,不作聲。
“它……它在桌子上……已經被……被我縮小了……”
斷時言聿化回的妖身,所以斷下來的孔翎碩大無比,為了使用方便,言聿便將它縮為兩掌大小。
即墨聞言看向桌麵,心底卻重重一驚。
光潔的桌麵上,除了杯盞外,什麼都沒有。
孔翎失蹤了!
即墨下意識地看回懷裏的言聿,震驚再次襲來——言聿已經現回了真身。
他竟然虛弱至此。
“哎呦呦,剛剛的一幕,可真是感人呐!”屋裏突然傳出一聲嬌笑,瞬間捕獲即墨的注意力。
隻見一個衣著暴露的青衣女子,扭動她那曲線誘人的水蛇腰,掐著腰掩著嘴,一擺一晃地走到即墨跟前,媚態橫生。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手裏攥著的,用來掩嘴的東西是孔翎!
即墨警惕心頓起,直覺告訴他來者不善。
碰到這種場麵,尋常人一般都要問你是何人雲雲,偏生即墨不是尋常人,自然也就問不出尋常的話來。
“為何奪我孔翎?”
“瞧這位公子說的,奴家剛剛出現,何時奪公子東西了?”青衣女子依舊笑著,一雙勾人的眼眸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即墨,“這孔翎,奴家可是從桌上拿走的,是拿!”
即墨沒有立刻接話,僅是掃了一眼她的臉,便知此人的眼睛不能多看,因為,容易迷失。
這人,是妖,十足的妖。
女子見即墨不答,上前繞著即墨走了一圈,點評道:“公子,倒是好生俊俏!”
即墨聞言淡淡地別開了臉,不想搭理她。
“奴家喚作涼玉,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女子留在即墨身上的目光越發熾熱,這點即墨感覺的到,隨著這種認知而來的,是強烈的危機感。
涼玉見即墨依舊不理自己,故作失落地搖搖頭:“公子怎的這般冷漠?”緊接著視線轉向即墨懷裏蜷縮著的孔雀,歎息般的嘖嘖兩聲,“公子的魅力可真大,這隻孔雀居然願意為你自斷孔翎,白白扔掉那五百年壽命!”
即墨心底一揪:“你說什麼?”
“公子是真不知道麼?”涼玉見即墨竟是這個反應,笑容瞬間擴大,“連心孔翎,靈力最強,斷時也是最折磨人的,這根獨一無二的孔翎一旦斷下,其斷者本身會折去五百年壽命,若是斷的時辰或斷法不對,折的命會更長!”
即墨聽著,俊逸的容顏失了血色。
“想不到他居然瞞著公子,想必公子二人的感情定是極好,真是教人羨慕又嫉妒呢!”涼玉皺了皺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即墨此時顧不得涼玉,滿眼都是懷裏奄奄一息的孔雀,抬手輕輕地撫著鮮亮的羽毛,心底疼的厲害。
涼玉見吸引不來即墨的目光,怏然不悅:“公子,這孔翎,公子是不打算要了嗎?”
即墨聞言,抬頭道:“要,怎能不要,隻是你不肯給。”
“如此篤定,倒是個聰明人,嗬嗬,公子越發讓奴家喜歡了!”
“孔翎的用途,想必你該比我清楚,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該是拿它來助你修煉,如此便可事半功倍。”
“是又如何?”涼玉依舊笑得魅惑,那雙邪氣四溢的眼眸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即墨,哪怕一瞬。
即墨心底滿是諷刺,心術不正,急於求成,遲早不會有好下場。
“說吧,你的條件。”
“公子果然聰明!”涼玉轉了個身,來至即墨麵前,“本來,奴家確實打算拿了這孔翎便走,現如今,奴家卻發現有比這孔翎更好玩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以此做交換?”即墨道,這隻妖既然如此跟他說,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口中更好玩的事情,是由他主宰,若是如此,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也算是有了可搏的籌碼。
“沒錯,隻是看公子願不願意了!”
“你且說。”
涼玉擺好自認為最勾人的笑臉,蹲下身子,與即墨平視,一隻手直接朝即墨的臉伸去。
“奴家……要同公子成親,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