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魂未殤(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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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耗費你多少精力?於你自身是否有損?”
    這回是相裏蘇回答的:“思書考慮頗為周到,不過不必憂心,他死不了。”
    眾人:“……”
    這像是相裏大俠說的話?言聿忽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這位白衣公子,明明永遠笑的暖如春風,言語間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想了想,言聿還是問出自己的疑問:“入冥界……是身入還是魂入?”
    “魂入太冒險,身入。”姬宮涅答道,興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問的頗有深度,看著言聿的目光帶了些讚許的意味。
    言聿撇撇嘴,權當沒看見。
    子夜已至,姬宮涅帶著三人在桌邊立好位置,自己一手握著相裏蘇,一手拉著即墨,即墨正要握住言聿的手腕,言聿嘿嘿一笑,自發地過去抓住即墨的手,十指緊扣,即墨頓了頓,沒有拒絕。
    四人成環,隨著姬宮涅的心訣念起,一道豎直的紅色光牆從地板上快速升起,將四人圈在中間,直到影牆漫過頭頂,光束倏地消失,而四人剛剛站立的地方,隻餘下一張梨木圓桌,靜靜承接滿室的孤寂。
    不過盞茶功夫,四人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經不是那個世界。
    一方川水長流不息,水上冥橋死寂矗立,長橋盡頭處一位老嫗正持湯遠望,眸光晦暗地等著一批又一批的魂歸者,遠方黑霧彌漫,重重雲峰之下可見一座百尺高樓,想來便是那座望塵樓。
    除去那些景致,隻有荒蕪的黑色土地,四下蔓延著好似沒有盡頭,也不知是真實的還是假象,有詭異的風聲颼颼過境,風聲之中摻雜的淒厲哭喊清晰可聞。
    即墨和相裏蘇安安穩穩地立在那裏沒有動,言聿抖了抖,很不喜歡這裏陰森濕冷的環境。
    姬宮涅理了理衣袍,手中紅光散去,開口道:“該做的爺已經做完了,你們想查探什麼盡管去,爺就守在這陽冥交界處,你們辦完事來這兒喚一聲就成!”
    相裏蘇沒說什麼,笑的有一絲無奈,點了點頭。
    即墨沒問,言聿卻沒忍住:“你怎麼不去?”
    姬宮涅折扇一甩,瀟灑無比地扇了兩扇:“爺、嫌、晦、氣!”
    眾人:“……”
    “那你真的放心我們?”言聿又問。
    “那是自然,你們當中,有誰是庸人?”
    “似乎沒有……”
    “這不就得了!”姬宮涅又看了相裏蘇一眼,裏麵有深深的不舍,直到相裏蘇轉開目光,他才隱去身形……一走了之。
    冥界畢竟是冥界,這裏隻有死人的氣息,一旦有活人的氣息摻入,異樣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幾人正要向望塵樓前進時,周身忽然一圈黑霧閃現,憑空冒出一地鬼卒,數量過百,來勢洶洶,將三人死死圍住,個個身穿黑甲,手持長戟或刀叉,麵容不是一般的扭曲可怖,為首的一個長得相對好看一些的鬼卒厲聲道:“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冥界?!”
    三人處變不驚,姿態依舊從容,一身白衣的相裏蘇上前一步溫聲道:“我等是凡間人士,來此地鬥膽借望塵樓一用,並無惡意,冒犯之處,還望海涵。”簡短有力,言簡意賅。
    黑甲頭目麵色頗為不屑:“哼!不過一介凡夫俗子,仗著有些修為也想上望塵樓?望塵樓豈是你們想上就能上的?真是不自量力!自命不凡!我勸你們怎麼來的怎麼回去?本大爺大人有大量不與你們計較,否則……”
    不過一番趕人的話就能噼裏啪啦帶幾個詞語,口吻盛氣淩人,言聿聽得很不是滋味,覺得這鬼太造作了,忍不住打斷他道:“就怎麼?”
    “哼,就把你們都撕了下酒!哈哈哈……”笑聲刺耳難聽,三人皆是不舒服地皺眉,周遭小卒啊嗚啊嗚叫著,不知是在歡呼還是其他。
    “下酒?那也得看你們的冥王允不允!”即墨實在受不了他那能刺穿人耳膜的笑聲,開口打斷他,毫不客氣地彰顯自己的不悅。
    同樣一襲黑衣,即墨卻穿出了這些人穿不出的氣質和氣勢,再加上說話時的冷厲,硬是讓這些鬼卒顫了一顫,連頭目也不例外。
    “你、你什麼意思?!給本大爺說清楚!”似乎覺得有失顏麵,頭目吼得愈發大聲,這人敢扯出他們的冥王,想必有些來頭,可得小心應付。
    即墨卻是閉上眼睛,不再回話,言語交鋒正欲激烈,突然偃旗息鼓,言聿敏銳地察覺到異樣,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即墨,一眼便發覺不對,皺了皺眉,湊過去摸上他的脈。
    即墨想躲,也不知是怎麼的竟然沒躲開,相裏蘇也朝這邊看了一眼,極為有眼色地開口,引過那鬼卒的注意:“去告訴你們冥王鬱長黎,相裏蘇求見。”
    鬱長黎三個字出口,所有的鬼卒臉色齊齊一變,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顯然是意外這人竟然知道他們冥王的尊名,頭目怔了怔,大手一揮收了刀戟,冷笑一聲,留下一句“你們等著!”便攜眾卒大步離去。
    又是一團黑沙彌散,相裏蘇抬手揮了揮以免其上身,爾後轉回去看即墨的情況。
    即墨還是巋然不動地站在那裏,隻是臉色太過蒼白,言聿沉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擔憂。
    相裏蘇知道此時問即墨不宜,便扭頭問言聿:“他怎麼回事?”
    言聿輕歎一聲,語氣凝重:“詩詩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了這裏的陰煞之氣。”
    言聿是有千年道行的妖,相裏蘇服過不死藥,而即墨是人,徹徹底底的人,加之這鬼地方沒有植物,空氣沉悶稀薄,縱使有修為在身,凡人之軀終是難以承受。
    “可有什麼影響?”相裏蘇問。
    言聿給出一個放心的微笑:“詩詩的體質比常人強上許多,不過是虛弱些,回去後休息休息就好!”
    相裏蘇又看即墨,這次一眼便看出他的堅持,不忍道:“思書,不如喚安瑤來,先送你回去?”
    即墨聞言睜開眼,堅決搖了搖頭:“我來,就是想幫你。”所以,我不會回去。
    自從進來這裏開始,即墨自始至終隻說了兩句話,可見實在是被蝕掉不少的精力,難得不動聲色地強撐那麼久。
    相裏蘇清楚即墨的脾性,多說無益,也明白言聿為妖所擁有的能力,遂以一種頗為信賴的口吻對言聿說:“言公子,勞煩你先護著思書了!”
    一個護字,竟然把言聿說的心花怒放。
    不消多久,那批鬼卒重返此地,這次沒有一個攜帶兵器,態度恭恭敬敬,頭目笑著給三人賠不是,低頭哈腰給三人引路,嘴裏不停說著“我家冥王有請,諸位隨我這邊來!”
    一路黑到底,七彎八拐,完全叫人記不住方向,耳邊淒厲的哭喊聲時強時弱,三人耐心地跟著,言聿一直與即墨並肩走著,時不時出手扶一把,但十次有八次會被即墨避開,冷冷一句我還沒那麼弱。
    最後入了一間廳房,但這決不是用來審決死魂的地方,屋中各處裝設的極為簡單典雅,雖然色彩比較單調,卻少了許多外麵才有的死氣沉沉,不難看出,這是主人用來休閑待客……抑或說是待鬼的地方,隻不過這次的客人是人,如假包換的人。
    人已帶到,頭目差小卒奉上茶水點心便退下了,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地方居然也會有吃的,意外歸意外,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並不打算碰這些東西。
    坐在正廳裏等了沒多久,鬱長黎便出現了,是毫無聲息地飄進屋來的。
    意料之中的一身黑衣,麵容卻是很皎潔,五官棱廓分明,本該溫潤的臉上多了絲絲戾氣,讓人不敢親近,足下一團黑氣若隱若現,看不清腳在哪裏,最讓人覺得驚異的,是這冥王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的笑容,一如相裏蘇,隻是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罷了。
    莫不是師出同門,這笑容是規矩訓出來的不成?
    言聿在一旁悶悶地想,卻聽相裏蘇笑道:“三年不見,時過境遷,想不到長黎穿上黑衣,依然俊逸不改。”
    鬱長黎笑容加深:“哪裏,師兄也一樣,風華不減當年。”
    “在這裏過得可好?”
    “挺好,師兄如何?”
    “一樣……有幸遇上了貴人。”
    “喔?師父曾說,師兄福星高照命格極旺,果然不假!”順著微微扭頭看向坐著的兩人,“貴人莫不是這二位?”
    相裏蘇不置可否,隻道一句世事無常。鬱長黎點頭,頗為讚同。
    即墨和言聿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著這兩人你來我往地寒暄,不插嘴,不質疑,眼觀鼻鼻觀心。
    二人這一番寒暄下來,本來幻想的距離感瞬便被打破,順利的讓人不敢置信。
    “師父如何了?”相裏蘇適時提起自己已經三年不見的師尊,“實不相瞞,我回過一趟雁蘇,隻是無幸見到。”
    鬱長黎神色露出一抹哀傷來:“師父他老人家……已經轉世了。”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訝異不已,唯有即墨,看向鬱長黎的目光帶了些探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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