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餘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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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請罪,語氣中卻無一絲愧疚。
    伊晚轉身,麵對身下跪立的女子,冷冷道,“櫻,我令你替我上陣刺傷孽影,可曾準你使用‘血散’,我的目的隻是讓朔方因主帥之事陷入恐慌,你此舉卻無疑是逞一時之氣,陷大局於不顧。你可知主帥若死,對於士氣會有怎樣的影響?所謂哀兵必敗,難道僅為私仇你便將一切拋之於腦後麼?”
    聞得伊晚嚴厲的話語,櫻祀的身軀有些顫抖,但她仍倔強的抬頭與伊晚的目光直視:“主人,您為主,我為仆,你所關心的隻是大局,我所關懷的卻隻是您。孽影有負於您,首先便要想到的是能否禁得住‘滅天’的回報。您會為大局放棄私仇,但我不可,您可知聽聞您從城樓跳下生死不明時我心急如焚,隻恨不能將害您的人千刀萬剮。而今用‘血散’不過小施懲戒而已,他不會那麼容易死去,畢竟他的身邊還有以醫著稱的陌王。”
    伊晚被櫻祀眼中的堅毅震撼的一時不能語,這樣咄咄與她對抗的女子似乎在很久以前便不見了。但原來,也都一直存在。那個敢平視自己被仇恨噬體的女子,其實一直在身邊,守護。
    “櫻,”伊晚輕喚,語氣輕柔了許多,“那件事,我或許怨過,但卻不恨,因為從一開始我便有了接受這個結果的準備。我與他,或許曾真心相待,但我們的立場和太過相似的性格,注定我們不可能完全信任。他縱負我,我亦何嚐不是對他有所防備,轉而準備今日之事,一切皆是注定。我不怪,你也忘了吧。”
    櫻祀似盈水的眼波有些迷惑,她終於清楚伊晚為何會在無妄大會前便下令置辦兵器,糧草。原來她早就洞悉了一切了麼?抑或者,隻是習慣了給自己備一條後路,在前路蔽塞,再無出路之時,也不會被圍死牆角。原來您的心中一直有更深的算計,您終究不可能如尋常女子般平凡終老,主人,這是您的幸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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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的時間,交戰的雙方各自據地相持,維持著一種表麵上的平靜,然而那其中的波濤洶湧,暗灘險礁卻非常人能夠看到。這段日子以來,無羌再未大規模的發動戰爭,隻是不時有幾股兵力分擊朔方其它方向,仿佛想從別處打開突破口。然而,那些攻擊根本不具殺傷,而且他們往往是隨機性的,看不出有多大關聯,於是無妄的士兵便在一日日的等待中消磨,初時的熱血澎湃也漸漸平靜。
    遲陌在孽影傷後,曾經整理過朔方一係列軍政要務,雖從未接觸過這些東西,但以他的聰慧,即是上手就會,讓十幾萬的大軍俯首聽命,莫敢不從。但他亦未主動出擊,一則他不懂伊晚打傷孽影後又按兵不動的深意,貿然而動不是他的作風;二來從內心講,他不希望自己有天會同影一般與那個女子站在對立麵上,雖然,這樣的希望近乎奢望。
    孽影的病情也漸在好轉,其實僅憑孽影的功力單純的劍傷與失血不可能讓他如此重創,但那劍上似乎淬有“血散”,令傷口處血液難以凝聚,若不是師門的“萬聖手法”極為高妙,便是他亦難以控製那血泉。但“血散”作為“滅天”組織中獨有的奇藥,卻有其過人之處,那以後,孽影的病情有幾次反複,傷口突然裂開,滲出殷紅的血液,染紅一大片被褥,讓每個見到的人都心驚膽寒。他難以想象,若不是他在此處,孽影是否會就此死去。
    “死”?遲陌想到了這個字,以前總覺得憑自己的雌黃之術定可令此字永世不出現在他的語錄。然而,那一次“傾城之變”,還有此次孽影的九死一生,讓他發現對於死亡,每個人都那麼渺小,都那樣無力回天。那是否要把握一些因了其他原因不敢爭取的東西,又是否可以舍棄出生便被加諸的非我所願的光環。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原來及時行事不隻是風流之士的誓言,而是朝聞夕死的人群,關於生命的一點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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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傷好得差不多後,孽影開始下地走動,然而他仍無法上陣,因為他的血脈被遲陌封住,怕的便是他因運行真氣而使尚未清除的餘毒在體內作祟,讓一切雪上加霜。但是,陌的擔心似乎成了多餘,因為此刻的孽緣絕對沒有心思再上戰場,他甚至害怕登上那高高的城樓,遙望敵軍的方向。
    那一抹黃色中的大紅,沉喑一如凝固的血液,曾那樣灼灼的刺傷他的眼。
    猶記得她是怎樣親手拔掉他贈予的“碧血”,猶記得她是怎樣決絕墜落,猶記得她一劍刺穿他的胸膛時利劍的冰冷,和那不知是否幻覺的清冷的目光。
    他曾在花下攬過她的肩,他曾於月下許下努力相信她的誓言,但一切轉瞬即逝,空,空,空……
    是否可以就此完結,當做生命中從未出現過一個叫連伊晚的女子?不,他不能,即使破鏡難圓,他卻不可原諒那個親手打破這一切的人。當從李紹的身上搜出一張看似無奇的白紙,當他發現那白紙之上赫然而現得是父皇的印章,當他了解原來所有的一切隻因父皇不可能容納一個可能是敵的女子而把他作為棋子的時候,天黑了,他心中關於“國事為重”的囑托消除了。
    ——母親,我一直記得您的教誨。可如今的局麵,我是否還能回到從前?
    問天不語,問地無聲。曾經對他微笑的兩個女子都不在了。他自負一生,卻原來什麼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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