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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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正中,伊晚輕靠在孽影胸前,麵色漸漸蒼白無血色。
孽影原準備了兩匹好馬,奈何伊晚不會騎術,因而出現現在共乘一騎的情形。感受到懷中人兒越來越冷的溫度,孽影不著痕跡地將手搭在伊晚的脈上。
“寒蟬?”孽影一震,旋即恢複過來,隻是加快了速度,以求盡快到達不遠處的客棧。
侍從和輕寒均已被孽影譴走,此刻他隻能寄希望於那小小的客棧。十五之夜,陰氣極重,難怪“寒蟬”會在此刻發作,若不及時治療的話,恐以後更難控製。
伊晚在馬匹的顛簸間陷入了昏迷,周身的警覺瞬間開到最大。背後的人將手搭上脈門的時候,伊晚繃緊了身子,隨時準備一擊。但那人隻一下便拿開了手,伊晚感受到孽影的身形有一瞬間的震動,心中某個疑團似乎有了答案,但隻是一下,禁不住來自身體內一陣高過一陣的寒意,伊晚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孽影此刻感受到懷中人的驟然放鬆,知她已昏迷,隻得加快步伐,向著遠方零星的燈火奔去。
幽幽轉醒時,發現自己身在床榻,還有燒紅的炭爐散發的熱氣充盈,讓身體頓時暢快不少。
伊晚靜靜躺著,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將所有的事情重新考慮。
“寒蟬”是天下至毒,發作時寒冷異常,用真氣難以抵擋,但唯一不足之處便是此毒極其難下,要由口、皮膚、鼻三處將藥引導入人體,方能奏效。“寒蟬”之所以成為天下奇毒不是其發作時的難耐,而在於其至今無解。所幸其滲入人心脈耗時十分長,便給了人更多的機會去尋訪良方。它雖無解,但壓製發作時的痛楚卻是極容易的,隻要盡量護住人的體溫即可。但永不需妄想將其徹底解除,否則石室中那麼多的典籍為何無一記載。
伊晚念及此想到,“寒蟬”如此難下,隻能是身邊人所為,但山上陪伴自己的隻有莫語一人,不可能是她,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人在自己平時使用的東西上動過手腳,應當是漠北的秦欏山莊出了問題。下藥的應當隻是僥幸試試,畢竟同時用到三類物品且都動過手腳的幾率並不高。這樣說來,到底是過去的伊晚太倒黴了還是下手的人太幸運了?還有,他們為什麼要下毒,是有人被朝廷收買了麼?
伊晚翻了一個身繼續思考。既然朝廷能查到這裏說明“滅天”對其已不是一個未知的存在,但似乎那個影王爺對自己中毒事先竟毫不知情。
想到孽影,伊晚心中浮起一抹難掩的情愫,不知是喜是悲,驀然想起他搭在手上的指尖竟同自己一樣冰冷。
“都是同類人了,”伊晚暗想。深吸了口氣,拋開所有思緒,“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明日即可知他究竟會不會害我。”
破曉時分,空曠的山林響起了子規的啼鳴。
孽影提步來到房門,剛欲推門而入,突然想到了什麼,將平推的手掌換作了叩門的手勢。
“請進。”女子低沉的聲音似貼耳傳來,輕柔也清晰。
孽影推門,看到伊晚已準備好,正閑適地品茶。她仍是一縷長絲帶挽住所有青絲,鬆鬆地放在後麵,額前幾縷短發隨意地飄散在空中,讓整個人顯得無比空靈。身上一股淡然的幽香,聞之沁人心脾。
“伊晚姑娘,可以起程了麼?”
伊晚起身,對他燦然一笑。“當然可以,不過,”她停頓,眼中露出一絲調皮的神色,但一閃即逝,“你別叫我姑娘了,伊晚可好。出門在外,我也不稱王爺了,‘影’,如何?”
孽影聞言有些許的怔忡,終是略點了頭,轉身走了出去。
伊晚目送孽影離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逝無蹤,讓人懷疑它是否存在過。她暗自沉吟,“好一個滴水不漏的影王爺,如此我們不妨將話挑明了說。”
風輕雲淡,碧草如茵,兩人兩騎並列走在向北的途中。
伊晚竟昨晚觀孽影駕馬,已將之學了七八分,而今再來親騎便顯得容易得多。孽影在一旁見伊晚一番怡然的樣子,一點不見昨日初上馬時的僵硬生澀,不禁暗自稱奇,思慮著這究竟是一個怎樣聰慧的女子。
“影,你都不問問我們這究竟是去哪兒麼?”伊晚揚頭笑問孽影。
“無妨。”看似簡單的回答,實則孽影心中已是萬般思潮,他想到剛才伊晚那一笑間的風情,便是道畔的桃花也遜色三分。這樣的女子如若為敵,恐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影,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不待孽影回答,伊晚竟自問道:“為何要跟著我?”
語音突冷,孽影看向伊晚時卻仍隻見她燦比桃李的笑靨,也有些驚訝於她這般明了的挑開這個敏感的話題。
孽影挑眉,露出了伊晚所見的第一個笑容,“自是仰慕姑娘風采,如此當如何?”
“如何?自是甚好嘍。”伊晚輕鬆地回答,眼卻沒有漏掉剛才孽影臉上絲毫的神色變化。雖有驚異,卻無算計。“隻要你我各不相妨礙,帶著你也未嚐不可。”伊晚暗想,揚起一鞭,座下的馬立刻撒開四蹄,朝遠處奔去。
接連的趕路,令二人的衣裙均沾染了風塵,所幸秦欏山莊也已不遠,大概留有兩三天的路程吧。
是夜,伊晚與孽影在野外露宿。越往北,山林愈少而平地愈多,此時他們所在的便是不多的幾個山林之一。燃了一堆篝火,伊晚抱膝而坐。跳躍的火苗在沉寂的夜中舞出消魂的姿態,間或一聲枯枝迸裂的聲響。
“影,”伊晚喚道,仍是將頭埋在兩膝,看不見她此時的表情。“你究竟為何而來?這個問題我曾問過,我亦知你的回答隻是敷衍,但若你隻為抓我而來,為何那夜不趁我昏迷調派人手呢?”
孽影揀了一根樹枝撥弄著火苗,沉默良久,黑瞳中幾番雲湧,終歸一片平靜,恰如暴雨過後的清明,繼而淡淡開口:“本來我是受命將你們一舉拿下,以絕後患,”說至此,他抬眸望向伊晚,見其仍保持一個姿勢未動,放繼續開口,“但後來你給我驚奇太多,我亦不忍就此出手。先是那一箭,後是孤身應敵的勇氣,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你。”孽影至此一頓,直直望向伊晚,眼中是翻湧的思潮。“越到後來我越是不忍,如此奇女子,縱然為敵亦不失一樁樂事。況且,我也很期待,你我相對,會是怎樣的精彩。”一語畢,孽影雙目中閃爍著霸氣而淩厲的光彩,依稀間竟然可見唯我獨尊的氣勢。
感受到孽影的灼灼注視,伊晚抬頭,淡淡地與孽影對視,而後開口。“王爺,你該慶幸當時未對伊晚起歹心。”
“卻是為何?”
“當初的客棧你不覺奇怪麼。我所處的山鮮有人至他們為何在那裏做生意。”
“這點我當然考慮過,縱然他們是你手下,想要害我也未見得容易,天下奇毒我或不可全解,但類別又焉有不知。”
伊晚文此轉開了目光,靜靜凝視遠處的空地,良久開口:“將你所飲茶水以浸泡過月見的水衝泡,可使人提神,但是,若以某些香料誘發,影,你可知後果?”
對於伊晚突然轉換的稱呼,孽影心中泛起一絲快樂的小泡,卻是緘口不語。猛然想到那早晨的幽香,刹那驚醒。
伊晚見他已明了,亦不再多言。
待孽影以為伊晚已熟睡時,又聽其低沉略帶喑啞的嗓音傳來。“世上知己難求,旗鼓相當的對手更是難得。若不到最後一步,我希望我們永不會以性命相搏。”一聲長歎,四野終歸一片靜謐。
終於到達秦欏山莊,伊晚勒馬下來,有小廝模樣的人跑來,殷勤地詢問他們的來由。
伊晚並不作答,狀似無意地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皓腕間一串古色古香的木製手鏈若隱若現,竟似有暗香縈繞。
那小廝卻是神情一頓,進而更加熱情,將他們引至前廳等候主人來迎。
孽影在一旁將一切看得分明,卻是對那手鏈有些許模糊的印象,但始終抓不到。抬頭驟見府上一塊巨大的木製牌匾,上書“秦欏山莊”,方了悟剛才那手鏈便為“秦欏”。
“秦欏”是已滅的澤丘國的五大寶物之一,由極其難得的千年檀木雕鑿而成。遇水不腐且始終保持暗香浮動。最神奇的一點是它可擋毒物,有它在身,任何蛇鼠蟲蟻都要退避三舍。
“難怪一路來的途中連毒蟲都不曾見,原來如此。”孽影暗想。複望一眼那大氣的牌匾,隨伊晚走了進去。心中暗自揣測伊晚來此的目的。“難道她竟真的不怕我立時出兵於此麼?亦或者,她有恃無恐?”
熱茶未及入腹,秦欏的莊主——“滅天”六大座主之一的璦埭已勁步走如客廳,看見伊晚的瞬間,眼中頓時迸射出無比的驚喜。
璦埭是一個三十歲許的男子,北方凜冽的風將他的眉眼雕刻成另一番風骨。雖不及孽影的冷傲,輕寒的俊秀,卻獨有一番大氣灑脫。許是在此居住得太久,他的身上已難辨南人的儒雅斯文,取而代之的是舉手投足間的豪放不羈。
璦埭見伊晚外另有人在場,便以眼神向伊晚詢問,待得到她肯定的一頷首後放開口,“主人此番前來有何要事?”
伊晚放了茶杯,唇邊綻開一個莫名的笑:“沒什麼,在那山頭呆了太久,換個地方而已。對了,我以前所用的東西是否是由山莊負責?”
“是。”璦埭恭敬地一點頭,“主人,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給我準備一間僻靜的廂房,還有,一桶熱水,我要沐浴。”不期然的,見到兩個男子尷尬的臉,伊晚隻是淡淡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