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藤花第七章
    職業考試第二十四場。
    “藤原，今天是我們的第二次正式對局呢！”水穀微笑著走進休息室。
    隻是向他微微頷首，隨手拿起報紙，看到醒目的標題，佐為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溫柔微笑。
    “藤原君很在意進藤三段嗎？”水穀有些悶悶地問。
    佐為微微一笑：“當然在意。”怎麼可能不在意呢？那是光的棋，是光啊！
    “如果今天藤原贏了，就提前出線了。”一改素日高傲的京極透淡淡地說道。
    不錯，職業考試開始至今唯一的全勝保持者，藤原佐為隻要贏了水穀便提前出線了。僅敗於藤原的京極和僅敗於京極的水穀，則是目前最被看好的可能勝出者。
    “藤原君，我會全力以赴的。”
    佐為點點頭。“我也是。”
    ※
    比賽進行得很快。
    這一次，佐為沒有任何保留。
    水穀兵敗如山倒。
    走出對局室，卻被京極叫住了。
    “為什麼那麼做？”
    不動聲色地看著那個一度囂張的少年，佐為握緊了自己的手。
    “你不是一直都很偏愛那個水穀嗎，為什麼要對他下這麼大的殺手？！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放他一馬——讓他可以像平常一樣麵對明天的對局，然後出線，成為職業棋士！為什麼要這樣痛下殺手，把他完全打倒在地？你根本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啊，藤原佐為！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樣可能把他的圍棋人生完全斷送掉？”京極幾乎是放聲大吼：“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你沒有經曆過的是折辱，而水穀沒有經曆過的是恐懼。如果不能從自身的藩籬中解脫出來，成為職業棋士將沒有任何意義。”冷淡的聲音，仿佛碎玉冰晶敲擊碰撞。“不能從恐懼中站起來的人，不配下圍棋。”
    京極呆住了。
    冷峻的目光掃視著同樣呆住了的水穀，佐為沉聲道：“現在水穀，我們來複盤。”
    ※
    “對自己的對手心存恐懼，因為恐懼而在棋盤上束縛住了自己的手腳，遲疑猶豫，畏縮不前，成為你與我對局時的潛在心理，造成今天你對我的所有殺招都無力應對——這是你大敗的根本原因。”
    冷靜的聲音，仿佛金石撞擊兩人內心。
    “今天你麵對的是我，一個和你一樣參加院生考試的十九歲少年，不是頭銜擁有者，不是被人稱為圍棋天才的職業棋士；在棋盤對麵，對於這一盤棋的投入和看重，我和你的心情，沒有什麼不同。”陡然提高了聲音，“但是你的心卻留在了棋局之外！不是全力地投入對戰，而是毫無意義地擔心實力的差距，這樣的你讓我失望，水穀哲也！你喜歡並追逐著的進藤，同樣經過這樣充滿了恐懼、疑惑和迷茫的階段。但他能夠麵對他的恐懼，所以現在的進藤光可以毫不遜色地站在塔矢亮麵前！”佐為冷峻的聲音直達人心。“如果，你認為已經被我的棋擊倒，那麼，你現在就可以放棄圍棋。如果，你還有站起來的勇氣，那麼，後天的比賽請你一定勝利！”
    水穀深深地低下了頭：“藤原……”
    把所有的溫暖和憐惜都深藏在自己眼底心裏，佐為隻是站起來，離開。
    “水穀——”一直站在一邊默默看著兩人的京極終於忍不住開口叫道。
    “京極，我……居然讓藤原那麼失望。”
    “不，不是的。藤原君……真的很強。”京極透半晌才打破了沉默，“他是在用圍棋告訴我們，真正的棋士，風骨何在。”
    ※
    “好了，佐為，什麼都不用說了，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
    “源……”
    “你就是對什麼人都太好了，佐為。”小心地扶住他讓他在車裏坐得更加舒服，“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還覺得很累？”
    “沒關係，源，我沒事。何況，那樣的對局，我不能失約……”
    “那是明天的事情了，佐為。”
    “不過，源，我還沒有說過謝謝你……”
    “你把身體照顧好就行了。”
    將麵孔埋進少年溫暖的胸膛裏，佐為逐漸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源，你錯了，我不是對任何人都那麼好。我對水穀的關注，隻是因為……他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