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藤花第八章
    進藤宅
    “你說什麼——”進藤緊緊抓住電話話筒，慘白的臉上血色盡失。
    雖然嚇了一大跳，電話另一頭的和穀還是重複道：‘網上剛剛發布的消息，SAI與塔矢行洋老師再次約定對局。明天上午十點開始，時間是三小時……”
    電話另一頭和穀還在說著什麼，但對進藤已經毫無意義了。
    想鬆開聽筒，手指，卻似乎已經僵硬。
    一分鍾、兩分鍾、十分鍾……
    手機鈴聲將他驚醒，但看到來電顯示上赫然跳出“塔矢亮”三個字，在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手，已經將手機關機了。
    SAI……
    為什麼……
    怎麼可能……
    以為心痛得已經麻木，卻猛然發現，那種揪心的陣痛隻是前奏。
    兩年了，已經兩年了……
    心中最深的痛，不會停止；心上最深的傷疤，不會愈合。
    除非，奇跡。
    ※
    塔矢宅
    緩緩地放下話筒，塔矢行洋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
    接近兩個月的觀察，他可以毫無疑問地說，是的，那就是SAI，SAI回來了。
    為了和SAI對局，為了達到SAI的高度，為了成為與SAI相稱的對手，自己可以放棄一切，可以承諾一切。
    SAI，是一生的對手。
    是命運，是神的旨意，讓SAI和自己重逢。
    因為，SAI也在等待……
    等待一生的對手。
    ※
    塔矢亮安靜地坐在棋室裏。
    十九路棋盤上，是兩年前SAI與塔矢行洋的對局。
    一如自己對進藤光的執著。
    看著手機上的顯示，知道進藤已經關機了。
    進藤家的電話，也是怎麼都打不通。
    月光，如水。
    ※
    藤花舊館
    佐為睡不著。
    不是因為即將來臨的對局而激動，卻是因為想起光當時的笑容而心痛。
    光，我回來了！
    光，我真的回來了！
    光，為什麼不來找我？
    光，我一直在等你……
    是因為我的離去給了你太大的傷害，讓你的心不願保存希望了嗎？
    我看了你的每一局棋，光，你給了自己多大的壓力……我不敢想！我不忍啊！
    曾經嫉妒過你的未來……但是，離去的那一刻我明白，我的存在，是為了光；光的未來就是我的未來，在通向“神之一手”的道路上，我們相伴同行。
    所以我回來。
    請你看著我的棋，光。
    ＝＝＝＝＝＝＝＝＝
    十點整。
    筆記本電腦已經顯示出要求對局的對話框。
    從容地點下“接受”，佐為沉靜地在電腦前坐下。
    月白色的狩衣上繪著精致典雅的紫藤花，襯出一身出塵脫俗的飄然之氣；平和的麵容，低垂的眉眼，掩去了心靈深處的驚濤駭浪；手上潔白的折扇，一如那從未被俗世沾染過的靈魂。高貴、雍容、宛轉自若，平靜幽雅的外表下卻有著棋士飛揚的心靈。
    這一局，是屬於真正的棋士的……
    無論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棋盤對麵的兩個人，心情，沒有什麼不同。
    ※
    又一次，執白。
    又一次，戰火迅速蔓延在整個棋盤。
    又一次，局勢微妙地逆轉。
    又一次，精巧地布局、落子、打劫、做眼，一氣嗬成。
    又一次……
    ※
    淚。
    止不住的淚水。
    是他，他真的回來了！
    金色的劉海發出耀眼光芒。
    ※
    手，忍不住顫抖。
    是SAI，是那個神秘而強大的SAI！
    SAI回來了。
    墨綠色的眸子發出幽幽光芒。
    ※
    又一次，黑子以半目告負。
    但這一次，佐為在對話框裏輸出：“謝謝你。”
    棋士的交流，不需要語言。
    但他想說這句話。
    對執黑與自己苦戰的塔矢行洋，也對必然在某處安靜觀局的光。
    謝謝你……
    謝謝你。
    看著對話框中的字幕，塔矢行洋微微笑了。“我輸了，我會履行我的諾言。”
    什麼諾言？
    佐為茫然而疑惑地看著顯示屏幕上的字句。
    源隻是幫自己找到了塔矢行洋並約定了這局棋而已。
    源和塔矢行洋有什麼特別的約定嗎？
    “職業棋壇再見。”
    佐為猛地站了起來。
    少年寬大的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