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再見故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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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了在琅聲苑的生活,幾天後侍槐才偷偷的告訴我,府裏分炊了,現在各園子自己做飯,大小姐和二小姐處都已經找妥了人,內廚房原隻供老爺夫人的膳食,但琅聲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廚子,少爺也吃慣了胖子劉的手藝,因而也還是由內廚房供應。我問為什麼要這樣,侍槐搖頭說隻知道這是少爺的主意,幾邊都同意。侍槐還囑我不要在府裏亂走動,尤其是不要到那幾個園子裏去,省得惹事。
    我不明白這君家在搞的什麼戲法兒,總覺得他們怪怪的,但再怎麼怪,和我無關,我終是要出府的,這裏不過是我打工的一個地方。自從進了琅聲苑,引蘭隻偷偷來過一次,而聽荷更像消失了一樣,影子都不見,我也不敢偷著跑出去。侍槐說引蘭過的還是那樣,至於聽荷,他也不常見,隻聽園裏的其他下人說,眠芍使喚的更厲害,澧歌苑新添了廚丁,聽荷反倒更累了,我聽著,也隻有在心裏歎氣的份兒。
    我費了很大的事才熟悉了我現在的工作,還挨了君聞書不少的罵。君聞書對書非常挑剔,我曾懷疑是不是他老爹給他起名起的,聞書、琅聲,全都跟書有關。他除了要書,還時不時到書庫檢查,看是不是蒙塵、生蟲,他的書房,也擺滿了書,那也是我的“責任範圍”,我要隨時的清點、整理,有些書他隻是翻閱一下,而有一些是常讀的,我得分清、碼好,該歸書庫的歸書庫,該擺清的擺清,什麼書該在書庫裏,什麼書該在書房裏,我真是鬧不清。最可怕的是他要書,我根本做不到隨要隨找到,因為書太多了,放的也沒什麼規律,有一次他要一本書,我一連找了二天都沒找到,他臉陰沉的我的心都不敢跳了。我悄悄問過侍槐,他說以前就這樣,他也找不到,最後一般都是少爺自己動手找的。他連我都不如,字都認不全,不知道君聞書是怎麼忍受的。
    就這樣,夏天不知不覺的過去了,我就是爬上爬下的找書,不停的東擦西擦,東翻西翻,不停的到君聞書麵前領命令受訓,世界突然就那麼點兒了,他、我和書,每天我都拖著沉重的腿回到我的那間小屋,倒頭便睡,府裏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發生,沒人和我說,我更無暇顧及。
    慢慢的,挨訓挨的次數多了,我也開始開動腦筋。我好歹也算讀書人,曾經連續蟬聯校圖書館年度借閱冠軍,自認對書還有些感情和熱情,為了書讓人罵,前世我作夢都未曾想到,什麼是世事顛倒?這就是。
    怎麼辦呢?我首先當然想到的是中圖分類法,這個辦法我很熟悉,雖然隔了前世,這輩子又隔了幾年,但還是能記住從A到Z所代表的類別。我先按照這個思路整了幾天,發現不太實用。古人的書和我們今日不同,根本沒有政治、經濟、文學的分別,一個人的論著裏麵既有政治又有文學還有哲學,怎麼劃分?那些個政客,本身又是文人,亦文學亦論道,真是沒有辦法區分。我又試著按古人的經、史、子、集的傳統分類來分,也是很快的敗下陣來。
    我也算讀過呂思勉的《經子解題》,可就是搞不明白怎麼分類。經當然就是《詩》、《書》、《禮》、《春秋》那些,那研究這些經的算什麼呢?算經?算集?還有,什麼才叫史?這個很難分清。我左思右想,決定試驗下現代的笨辦法,什麼都不分,隻按書名第一個字的英文字母排序。可是這又出來一個問題,君聞書有時進書庫並不找書,而隻是瀏覽,同一類的書放在一起,他容易瞧見,如果隻按字母分,就缺少了“觸書旁見”的方便。我自己也是個愛讀書的人,知道有些書並不是查的,而是碰的。怎麼辦呢?
    我想啊想啊,對於工作,我一向追求完美,能做到八分,絕不做到七分。而且,我本身也是愛書的人,麵對這麼一書庫的書,我由衷的生發出感情,我很希望自己能做好,不是為了君聞書,是為了這些書,是為了我自己。
    我終於想到一個折衷的辦法,分門別類的按字母排序。比如說,合集全放在一起,按姓氏首個字母排列。而不成集的書,綜合按照中圖分類法和經史子集分開,大類下麵有小類,小類中再以書名的第一個字母排序。
    我決定實施,這樣就意味著我不僅要把全部的書挪動開,更意味著我首先要把書都匆匆看過。過去的書沒有目錄,要看隻能將全部內容都翻一遍,我懷著對書的熱愛,開始幹了。
    我先倒騰空一排書架,準備按我的標準重新放書,好在有空書架可供挪騰,否則堆在地上,君聞書見了非瘋不可。這項工作非常巨大,幾萬冊書,我要逐一檢視,而且要不停的搬、插、放,有時放錯了,還要再抽出重來,但和書打交道是我樂意的事,少了與人的交道,天天隻與書相對,很清靜。唯一不好的是,君聞書時常來找事,而且,我進出書庫必定要穿過他的書房,他又喜靜,害的我時不時的提心吊膽。
    最讓我煩的還是抄書。其實所謂的抄書,更有點類似於在前世中的做筆記,君聞書把需要我抄的部分作上標記,由我抄下來,注明出處及頁碼。在前世,毛筆字被視為書法,屬藝術的範疇,我這應試人才沒用過幾筆。而今世,沒上過幾天學,毛筆字寫的也少,每次一拿起那軟遝遝的筆我便犯怵,用硬筆用慣了,在紙上一劃就是一堆大墨滴,比我的大腿都要粗,更別提什麼蠅頭、小楷了。
    起初,君聞書見我紙上畫的幾個好似蛇爬過的字,眉頭都要擰上天,好在他修養還不錯,隻讓我重抄,並不曾當麵給我難堪。慢慢的,我也有了自己的辦法。所謂辦法,其實也挺丟人,還是回到硬筆的老套路上,隻是我始終無法參透前世用的簽字筆的原理,沒辦法造個珠兒能讓墨流出來,索性自創了個鉛筆、毛筆的結合——把槐楊木削尖,蘸著墨汁寫,雖然寫幾下就要重新蘸墨,但比寫毛筆強多了。我還自鳴得意的給這種筆起名叫“幸筆”,因為它的主要功能是幫我對付君聞書。君大公子第一次見我用幸筆的成果,那驚訝之情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然後我們就有了如下對話:
    “這,這是什麼?”他抖著那幾張紙。
    “回少爺,您要奴婢抄的書。”我畢恭畢敬。
    “我是問,你這是用什麼塗的?”
    “回少爺,不是塗,是一筆一劃抄出來的。工具嘛,”我停了停,不敢說是幸筆,“是奴婢自己作的。”
    “拿來我看。”
    我不情願的回到我的工作台把幸筆拿過去,君聞書掃了一眼,舉著它說“這算什麼?木棍?”
    “少爺,您當初隻說要字跡清楚,不準訛誤,您可沒說非要用什麼筆,前次奴婢倒是用毛筆寫了,您卻看不清,可見,用什麼筆不重要,您要看的也隻是內容不是?”
    “……,強言狡辯,對待書字要恭敬,你居然用木棍,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少爺,伯樂相馬隻見馬而不見色,君不聞歐陽母以荻劃地而教子乎?”狡辯就狡辯,反正我不會寫毛筆字。
    君聞書張口結舌了一陣兒,終於揮揮手讓我去了,我取得了小小的勝利,從此之後,我便用我的幸筆工作。
    書的防蛀工作我也做的十分上手,我經過觀察發現,書之所以生蟲,一是不常動,主要是通風不好,因此一定要常曬。於是我每過十天就取一格書,搬到外麵曬,收時擦幹架子,灑上一層艾蒿粉,再把書擺上去。
    搬書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我照著前世平板手推車的樣子讓侍槐幫我做了個車——其實很簡單,兩根木棍釘在一塊寬木板上,棍子兩端安上又粗又矮的木頭輪子,木板上麵再釘上兩根粗木棍,中間再橫過一根,手推車就做成了。雖然我做的車比較簡陋,笨木頭輪子也不會靈活轉向,但比起手抱,已經省事不少了。君聞書第一次看到這車也是驚奇萬分,盯著車和我看了老半天。我又用湖草做了個草簾掛在窗上,隻要天氣不冷,就隻上草簾而不關窗,這樣書庫即可保證常通風了。
    做了這一切,我終於歇了點氣,坐在我小小的工作台前,環視四周,覺得很有成就感。嘿嘿,這些書,都要聽我的指揮!
    君聞書平日並不常出門,人也甚木,除了對侍槐有時還有點表情,對剩下我們這幾個,一無例外的冷漠——冷漠,冷漠就好,我也不想做“貼身丫環”,在宋朝,主人占了丫環白占,他越君子越冷漠,我越覺得安全,反正除了老板和員工的關係,我也不打算和他走的更近,到點出府,君聞書怎麼樣,與我無關。君聞書似乎也沒什麼愛好,帶著飾物也和他的性格一樣——一個小烏龜,真是什麼人愛什麼。他有一個稱其為林先生的老師,中年,嚴肅,很少和我們說笑,幸筆之事剛發時,他曾頗奇怪的看了我幾眼,隻是本姑娘向來不怕人看,越看我我頭仰的越高。我暗中覺得他和君府的作風還真很像,真是東家如此,找的西席也意氣相投,難有例外。他並不住在府裏,每隔十天來府裏一次,常聽見他們二人一起談書論道,每到這時,我也豎起耳朵聽著,覺得受益不少,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我不知這林先生究竟是什麼來頭?科舉成功的才子?還是科舉失意的背運兒?而且,我也不明白,這君聞書明明是要繼承君家的產業的,怎麼不學著做生意,反倒天天讀書?
    我天天泡在書庫裏,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到了年底,天氣很冷,我住處前的樹木早已落光了葉子,我住的又是隻朝東的廂房,格外更冷些。當下人的,沒有厚被子蓋,更沒有炭火可烤,我寧願天天呆在書庫裏。聽侍槐說,府裏忙著過年,李二娘也每天穿梭不停,我什麼氣息都感受不到,無論這君府如何,我隻在我這一方小天地與書相對。雖然挨點罵,也很清靜,隻是沒人說話,有時覺得自己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沒有人牽掛,死了,也許也沒人知道。偶爾也托著腮想想蕭靖江,不知他怎麼樣了?要考試了吧。
    過了年,我十二歲了。正月裏,君聞書總算休息了下,我也趁機繼續整理書。算來君聞書有十三歲了,依我看,他三十歲都有,天天緊閉著嘴,好像我們能從他嘴裏撬點什麼珠玉。他看書也很雜,不僅是傳統的經部、子部,似乎更注意看各家的評論,宋朝的理學冠絕後代,這是由當時的大氛圍決定的,整個學術水平都很高。雖然我沒份兒收拾書桌,但偶爾路過瞟瞟,也發現他似乎在研究什麼,從借書的偏向及要我整理的材料來看,也是這樣,難道他要做學者?君家可就他一個獨苗兒,他不子承父業,君家的家業怎麼辦?君家的二位大小姐,大的十五、小的十四,都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不知她們的夫君爭奪戰如何了?那個得意洋洋、自以為是的楊聘風會娶哪個?嘿嘿,一個君家,還挺熱鬧。我碰碰兩隻腳,晃晃悠悠的想。
    過了年,蕭靖江十六了,不知他怎麼樣?參加解試了吧?也許他早忘了我,畢竟一年多了。
    我除了整書,閑下來就是想想這些事,也隻有在想這些事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還生活在這個世上,和這個世界有聯係。
    二月二,龍抬頭,吹麵不寒。二月十二,花朝節,遊春賞花之時。三月三,上巳日,春風駘蕩,一年開始了。
    隨著我的日夜努力,我的書開始整的有點上道了,君聞書要的書我基本上能比較快的找到。我曾花了點時間給他介紹碼書的規律,當然,我省略了按英文字母排序的部分,他對我的工作似乎也比較滿意,對我的訓責也少了。後來我發現他隨手抽走的書我總要費點力氣才能找到原來的位置,我就借鑒了前世的代書板製度,刻了幾張白木板讓他抽書時插上,這樣我的搜尋打擊麵就小很多了。
    雖然我過著書庫、臥房二點一線的生活,對琅聲苑慢慢的也有點熟悉了。琅聲苑的人員簡單,李二娘相當於總管家,四個小廝,侍槐伺侯君聞書的起居並充書僮角色,鋤桑、看榆、栽桐是三個小嘍羅,主要是跑個腿兒,做點雜活兒,一個時常走動的西席林先生。庭院由小廝們收拾,而屋裏的灑掃是府裏的老媽子來做,我是唯一一個年輕女性,當然,每天就是在暗無天日的書庫裏工作,除此以外,再無別人。李二娘還住在內廚房那邊,侍槐住君聞書的外間,鋤桑幾個住在苑裏的西南角,我住在西邊,門前的小徑是通往荷花池——圓珠湖的必經之路。圓珠湖是君聞書每天黃昏要去散步的地方,到底什麼樣兒,我沒見過,不是我們能去的。君聞書好靜,苑子裏整天靜悄悄的,隻有我們這幾個小毛頭在一起時才會發出點笑聲。我雖然也是好靜之人,但總覺得,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這麼好靜,未必是好事,無論是博功名,還是承家業,哪個不需要點魄力,像他這麼文文弱弱的,將來如何擔當?
    五月,琅聲苑雖地處西邊也聽得見臨鬆軒那邊似乎人來人往很熱鬧。侍槐偷偷的告訴我,二小姐訂婚了,我問是誰,他說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我一驚,到底是大小姐爭不過二小姐,可這有違綱常啊。我問他聽荷是否陪嫁,他搖頭說府裏不讓下人議論這回事,叫我不要聲張。侍槐走後,我一個人坐了好半天,說實話,誰嫁誰與我並無影響,隻是可憐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為了他們的鬥爭,應了多少景兒,比如我,我一個內廚房的小丫環,無故挨了兩次打,聽荷更不必說了,而他們之間本是姐妹,更別提有什麼手足骨肉情了,所謂大戶豪門,不過如此!
    炎熱的夏天終於盡了,我終日窩在悶熱的書庫,氣也透不過來。好在工作上了手,君聞書也難為不到我,我閑的時候越來越多,於是就動念頭想看看書。起先,我是偷偷摸摸的,唯恐君聞書發現了,又暴發他的主仆觀念,責斥我一通,因此我提高警惕,豎起一隻耳朵,隻要書房有點動靜,立刻就掩上書,趴在那裏裝作發呆。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快神經質了,就又想出一個辦法:磨蹭,要領是抄書時盡量放慢速度,邊抄邊看,什麼時候看完了什麼時候交差,但又太受製於人,特別是無書可抄時,就隻能幹坐著。於是,我權衡了一下利弊,終於找了一個他看似還比較高興的機會,請他允許我看書。
    “哦?”君聞書的眉輕輕一挑,“你要讀書?”
    “呃,”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說閑著看看,他一定會想辦法找事情給我做,那我就得不償失了,可什麼理由呢,我也想不出來。果然,君聞書下麵來話兒了:
    “你是不是無事可做?”
    “呃,這個……”我不知怎麼回答。
    他接著說:“既然無事可做,二娘事忙,以後收拾屋子由你來做吧。”
    什麼?屋裏的灑掃本來就是老媽子做的,哪裏是二娘做的?那麼大的屋子,我不幹。於是我笑吟吟的說:“少爺,那麼大的屋子,尋常老媽子也得來兩個才做的完,若是奴婢一人,又要管書庫,恐怕會做的不精細,少爺整潔慣了,使不到的地兒,就不便意了。”
    “你倒會說,帳算的恁快,”君聞書倚在椅背上,像一隻青色的貓,“我不曾說你什麼,你倒先編排我一陣兒。誰讓你做灑掃了?隻不過讓你跟著二娘收拾收拾屋子。”
    “少爺,奴婢手笨,怕是收拾不好,有二娘就好了,奴婢還是做些粗活吧。”灑掃這種事我做不來,我寧願做做粗活,將來跑路時也少些瓜葛。
    “笨?我不知道你?得閑了就跑去和鋤桑他們嘻嘻哈哈——若是這些事情你做完了,可以看書,前提是,”他停了下來,充滿寒意的望著我,“不準把書弄髒弄破,更要保證我隨找隨在。”
    我在心裏扁了扁嘴,你自己做木頭,還要別人和你一起?我和鋤桑嘻哈怎麼了?這都不讓——收拾就收拾,給你弄的亂七八糟。
    所謂跟二娘收拾屋子,說白了,就是收拾他那間睡房。平常那屋子是由老媽子打掃的,二娘說少爺大了,不願意外人到他房裏,況且是一群老媽子。我打趣二娘,這麼說,我是內人嘍?二娘說你別胡說,正經是少爺看得起你,園裏多少丫環想來也來不了。我說算了吧,誰不知道是夫人不願意。二娘警覺的問我是誰說的,我自知說漏了嘴,便吱唔過去。
    君聞書的房裏確實有點富家公子的樣子,寬大的暗色浮雕花檀木床,石青色銀絲繡花帳子,淡青色的厚綢緞被,屋裏陳設簡單,絕少金物,裝飾以玉石為主,隻是玉石的顏色並不似常見的碧綠,靠近床前的幾上擺著一個雞血石雕就的胖娃娃,娃娃胖乎乎的躺在那裏,兩隻圓胖胖的手抓著兩隻圓胖胖的腳,裂著嘴,憨態可掬,我不禁心說果然人不可貌相,雕像一樣的君聞書也有感情。
    收拾屋子倒也不是多大的事,無非就是擦擦抹抹掃掃的,費不多長時間,最麻煩的是給君聞書收拾衣服。二娘說,君聞書愛幹淨,什麼都要求清清爽爽、整整齊齊,折個衣服都要求板板兒的,不能有別的褶子。在二娘的訓練下,我折衣服的水平逐漸上長,不過,我隻揀著折中衣,中衣的要求相對不那麼高,磨蹭著實在捱不過再折外衣,小衣我是怎麼都不折,我是兩世的黃花閨女,連戀愛都沒和人談過,男人的內衣,我不折,我又不是、也不想做他的貼身丫環,這種事,我不做,二娘看出來了,笑笑也沒說話。
    餘下的時間,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呆在書庫裏我那張小桌子前。宋代的印刷業已經很發達,書籍不難求,小說這個題材已初具雛形,君聞書是正統公子,讀書也隻讀正統書,書庫裏的小說少之又少,很快就被我翻完了,我隻好去翻那些類似於小說的史書,心裏一邊暗自抱怨——君聞書真是毫無情趣。
    這樣盡了一年,哪裏都沒什麼音訊。己酉年,我十三歲了。正月盡,二月來,梅花吐蕊,青草發芽,正是令人神思的季節。一天,我正坐在工作台前算計著自己十三了,怎麼能夠出府,忽聽書房裏傳來鋤桑的聲音:“少爺,李二娘吩咐叫司杏過內廚房一趟。”
    “哦?有事?”
    “小的不知。”
    “那去吧。”
    李二娘這個時候找我?什麼事?不會又有什麼禍事了吧?我心懷忐忑的跟著鋤桑出了琅聲苑,他卻並沒有帶我上內廚房,反倒一拐,往外走了。
    “鋤桑,你帶我去哪裏?”
    “你快走吧,別讓少爺看見。二娘讓你去外廚房,怕少爺不肯,我就說了內廚房。”
    去外廚房做甚?莫非誰要暗算我?誰知是不是二娘找我,我不去,我停下不走了。鋤桑著急了,“你別這麼多疑,我們這也相處大半年了,你還不相信我?真是二娘叫你。”看著鋤桑的樣子,也是,鋤桑平時挺老實的,我將信將疑的跟了去。
    外廚房隻是普通的一溜兒房子,鋤桑將我帶到後門,叫了聲“二娘,司杏來了”,就轉身走了。李二娘從屋裏應了聲,挑了簾子,喜氣洋洋的看著我:“司杏,快看,是誰來了!”
    我一伸頭,呆住了,布簾裏露了一張瘦瘦的臉,是蕭靖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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