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今夜醉何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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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今夜醉何方(二)
我將將要再拒絕卻聽堂下“啪!”的一聲。我轉頭望去卻見一六旬老者花白胡子一擄,瞪圓了一雙眼,另一手正拿著一把撫尺。
那老者一身白衫,神清氣爽,坐旁一青衫少年,麵色溫文如玉。
我微微一愣覺這二人風骨頗有些眼熟。
那老者撫尺一拍,座下各人皆安靜地盯著他,隻見他慢悠悠道:“昨日說到先皇駕崩之時未留詔書,雖太子之位已定,但諸皇子為爭皇位不惜手足相殘,朝廷上更是一片腥風血雨。正當此時傳聞半仙鬼穀子夜觀星象,見帝星光華淡去,紫氣凝聚在帝星南方一角,光華綻放竟蓋過帝星。鬼穀子第二日駕鶴西去,臨行前隻留下一句得紫凝者得天下,至今三十年無影無蹤。”
座下眾人巴巴地盯著那老者,一人奇道:“何為得紫凝?”
另一人亦奇道:“那最後可是陛下得了?”
老者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茶,擄了擄胡子繼續道:“鬼穀子座下徒兒為卜此卦閉關十年,得一卦說紫凝乃說的是一女子,得此女便得天下。然那時太子已一路披荊斬棘最終奪得皇位便是當今聖上。得紫凝一說便也再無意義。然德康二年,陛下封賞前國士之女為紫凝公主,一時享盡隆恩。”
耳邊一人忽道:“老頭兒講的莫不是那被斬了的妖孽?”
我淡淡地收回神,抿一口杯中的桂花釀,芳香濃鬱,唇齒留香,本是甘甜爽口之物,我卻隻品得一口的苦澀莫名。
老頭兒笑道:“正是。據說那女娃百日能言,一句萬歲惹來龍顏大悅,當下被封為紫凝公主與長公主同千歲。”
一人一臉高深莫名道:“我有個親戚在宮裏頭當差,據說那女娃三歲便能吟詩作對,五歲通曉兵法,七歲便已長成一妙齡少女一般,可謂芳華絕代啊。”
另一人忙應道:“可不是嗎,我可聽說那女娃一隻眼睛還是紫的呢!”旁人一聽忙好奇地將那人盯著,隻見那人一臉得意,學著那說書的老者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道:“那日宋家被斬之時我一遠房親戚剛好去蘭庭做生意,說遙遙看了眼那囚車上的女子,雖一身襤褸,萬分狼狽卻是天姿國色,容顏傾城啊。我那親戚說那女娃額間一粒紫水晶,幽光暗放,隻一眼便可迷人心智啊!”說罷自陷入一種莫名的境地,那神態仿佛身在當時。
坐下皆紛紛議論開來,有人提了嗓子問那說書的老者道:“老頭兒,這女娃娃當真是個妖孽?”
老者撫了撫花白的胡須歎道:“老頭兒隻知此女聰慧過人,善兵器,曉兵法,能詩詞。但這也隻是聽說。”
座下眾人一聽,皆噓了一陣。但見那老者複一臉高深道:“隻不過傳聞此女出生之時,一百三十六隻彩雀盤旋國士府上空整整三日,天際紫光乍現一時竟不分晝夜,淮水七十二隻鯉魚齊躍龍門,真乃百年不得一見的奇觀呐。”
座下一漢子撇撇嘴不滿道:“老頭兒你說的這般神奇,說的那娃兒倒像是個仙胎,哪裏是個妖魔的形容?”
那漢子邊上一老頭兒咂嘴嗔道:“你曉得什麼,這女娃娃降我中原,必有不懷好意之人欲得天下而爭之,那時必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禍國殃民,不是妖孽是什麼?”
說書的老頭兒皺了眉道:“正是,此女一出,正應了當年鬼穀子的預言,自是要引來一番動亂,不過……”老頭兒再撫一把胡子歎道:“宋氏一門皆已斬首,如此得紫凝一說再無意義啦。”
我複斟了一杯桂花釀一飲而下,聞著這香膩的甜氣看了眼桌邊從頭到尾都一臉平淡的薛子軒,笑問道:“三爺,這世間真有這樣的女子?”
薛子軒飲了一口茶淡淡道:“世人誇大罷了。”
我奇道:“三爺見過這個紫凝?”
薛子軒抬了雙萬年如一的眼,淡笑道:“十六年前父候曾帶我一同去蘭庭拜訪友人,巧逢紫凝出世,卻聽那時宋夫人所產下的乃是一個死嬰。”
我手一抖,險些撒了杯中的桂花釀。
薛子軒繼續看著我歎道:“說來也奇,父候曾說原這女嬰卻是要埋了的,但宋夫人卻不肯,日日夜夜抱著這女嬰不放,許是上天憐憫,這女嬰竟然在第三日醒來。”
我默默地飲一杯桂花釀,奇道:“真有此事?”
薛子軒淡淡道:“說來也巧,紫凝原喚宋希兒,倒是和你同名。”
我一愣,有些驚訝地笑道:“如此對希兒可真是莫大的榮幸。”
見薛子軒隻淡笑著飲茶並不多言,我撥了撥酒杯笑問道:“三爺見過紫凝公主?可真是如那老頭兒說的一般?”
薛子軒看了我一眼,道:“見過一麵,許是那時年幼,並沒什麼影響。”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隻有一口沒一口的繼續飲著那桂花釀。低頭欲繼續聽那老者說書,轉頭間卻隻覺一陣頭暈目眩,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東西南北。
我有些迷糊的甩了甩頭,卻聽薛子軒淡笑道:“一晃眼你竟將整壺桂花釀給喝了。”許是察覺了我的不對勁,他微微皺眉喚我:“希兒,希兒,你可有不適?”
我迷糊了一雙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卻是力不從心,隻覺腦子發脹,暈暈乎乎,眼前之人愈發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腦海中混沌一片,蘭庭的天灰蒙蒙的讓一切都看的那麼不真切,
蘭庭的大街依舊喧囂熱鬧,往來商販親切地將手裏的物件送於我耍玩,他們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意,聲音輕輕柔柔地喚我:“公主。”
我笑嘻嘻地接過小販送於我的一張猴臉的麵具戴在臉上,待再睜眼時喧囂的大街卻忽的冷冷清清,放眼望去整條街竟然隻有我一人。
我愣愣地站在街的盡頭看另一頭急速駛來一輛布滿青苔的囚車,囚車內躺著一個消瘦的人影,雙眼盈著滿當當的恐懼。剛剛消失的百姓突然出現,臉上的笑意與親切蕩然無存,他們赤紅著一雙雙眼,手裏拿著的竟是森森白骨。他們瘋狂的將手中的白骨擲在那女子的身上,他們憤怒地罵,罵她妖孽!
我站在街的一邊,看無人駕駛的囚車風一般的掠過,那囚車上的女子抬起一張我看不清的臉來,幽怨地看向我,她紅唇親啟,囚車卻突然失火,火勢越來越猛,很快燒成一隻火球,映襯著蘭庭灰蒙蒙的天竟豔紅的妖嬈。
我驟然撲上前去,卻見那火球一般的囚車竟憑空消失!
我接下麵具,看那猴臉變換成一張青綠的獠牙,它張著血盆的口對我森森的笑。
耳邊回蕩著那女子的話,她說:他們要我代你死……
我沒有驚叫,因為我知道,這不過又是夢魘一場。
醒來之時我已回到了紫竹苑,遙兒守著一鍾茶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我口有些渴,本想自己下床,一起身卻頓時一陣天翻地覆硬是重重又栽回了床上,驚醒了遙兒。
遙兒急忙扶我坐好,擔憂道:“可是渴了?遙兒給小姐倒茶。”
我半躺在床上隻覺頭疼欲裂,狠掐了一把百會穴才緩了片刻,問遙兒:“我怎麼了?”
遙兒端了茶與我道:“小姐,你醉酒了。”
一口濃茶灌下頓覺天靈蓋清明了許多,遙兒將我用棉被重重裹住,我問她:“我是怎的回來的?”
遙兒滿臉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才道:“是三爺。”
我點點頭,眼角瞥見梳妝台上的銅鏡,瞧見一張略有憔悴的臉。
這張臉,越來越像媚兒了……
可也隻是這幾年才初初見著些棱角,四年前,天姿國色,容顏傾城,一個胖娃娃?
嗬!
清廉,他們罵我是妖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