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今夜醉何方(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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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今夜醉何方(一)
    遙兒拿了前幾日針娘送來的紅狐氅進來伺候我梳洗的時候我將將翻了個身不願起來。遙兒有些無奈地幫我將被角重新掖好問我:“昨日裏三夫人遞了帖子說二公子前幾日尋得一善烹鹿肉的廚子,今晚擺了出賞鹿宴,知小姐喜食鹿肉特特邀了小姐一同去嚐嚐鮮,小姐,還稱病給推掉嗎?”
    近日裏我因著實在被薛家的一眾女眷整的焦頭爛額,不甚其煩,顧無奈之下稱病將這些個有事沒事瞎折騰的大小邀約統統推了個幹淨。這將將得來的幾日清閑我還沒爽發夠卻哪裏又冒出來個賞鹿宴。我合計著這幾日我稱病閉門謝客,眾夫人多少也是曉得這其中正假,幾日下來也沒有再給我遞什麼一同遊玩品茗的帖子,今日這三夫人卻折騰出這勞什麼子的鹿宴想來卻不僅僅是曉得我喜食鹿肉這麼簡單。我往被窩裏縮了縮,想到那日在翠微山薛子琪與我說的那番話,隻覺得這天愈發的冷了。
    我沉了眼將自己完全裹在被窩裏道:“推了吧。”
    遙兒點點頭,又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推了下躲在被子裏的我道:“小姐,都快午時了,外麵日頭挺好,出去曬曬太陽吧。”
    我唔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遙兒想來是實在看不下去這幾日我竟然如此懶惰,日日睡到日曬三竿,不由又伸手推了我幾下,語氣帶著點點無奈凶道:“快起來,這整日裏竟睡著了,小姐莫不是想變回原來的胖團子?”
    我悶悶地開口:“這樣也好。”
    遙兒推我的手愣了一下,我從被窩裏慢慢伸出一雙眼來看枕邊的紅檀木盒子,低低地道:“遙兒,我昨日夢見清廉和媚兒了。”
    我因著麵朝裏背對著床邊的遙兒,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聽得她哽了兩聲歎道:“小姐,今年……”
    我沉了眼打斷她:“去打水吧,我起了。”
    她咬了咬唇,終是沒有再說下去,轉身出去了。
    我伸了一隻手細細地摸著枕邊的紅檀木盒子,心裏一片空落落的疼。
    遙兒捧了麵巾在一旁看著我梳洗,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猶猶豫豫地終是開了口:“小姐,你明日真的要和三爺去陽明坡嗎?”
    我愣了一愣複想起來明日便是初十,當日在翠微山我曾答應過薛子軒還他一個心願,這才點了點道:“怎的了?”
    遙兒咬了咬牙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小姐,你可知,可知這個月初十是什麼日子?”
    我一愣,驚道:“難道是薛子軒生辰?”
    遙兒急道:“是大夫人死忌!”
    我呆了呆:“大夫人仙逝後難道並不是葬在薛家陵地?”
    遙兒也是一呆搖了搖頭道:“這個遙兒便不知了。”
    我側頭想了想,陽明坡不過西安城南角落裏一個實在很不顯眼的小山坡,薛正德好賴也是軒轅王朝的平楠侯爺,斷不可能將陵地安置在這麼個寒磣的小地方。遙兒曾說薛正德與薛子軒他娘夫妻一場也可謂相敬如賓,大夫人也自是該葬在薛家陵地裏等著薛正德的,那薛子軒這時候不去祭拜他娘倒約著我去那屁點大的陽明坡,這又是為何?
    我尋思了許久,覺得實在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便也覺得有些懨懨不再多想。
    第二日我早早的起了身,遙兒一副愁眉苦臉,如臨大敵地跟著我,我穿過芳華園眼見著薛子軒的竹沁苑便在眼前,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將遙兒留在府中。遙兒本不肯,但見我一副雲淡風輕神清氣爽,再加之她亦曉得若然這其中真有什麼玄機,她跟去也是不太方便的,因而也隻得滿麵愁容地留在府中等我。
    我剛進的竹沁苑,便見齊越一張嘴張得鵝蛋一般大,奇怪道:“小西子,你怎的來了?”
    坐在苑中的薛子軒與孫竹浮皆側頭看我,也俱是一臉疑惑。
    這讓我不免生出幾分尷尬,隻得呐呐地開口問道:“今日初幾?”
    齊越一臉看呆子地樣子鄙視我:“初十啊,小西子,你真的是小西子?你怎變的比以前還要笨?”
    我一愣,抬了眼看已高出我一個頭的齊越幽幽開口道:“齊越,你還是一樣的黑啊。”
    齊越先是一愣,遂反應過來瞪著眼睛憋紅了一張黑臉怒道:“我又不是女娃家,男子漢長那麼白淨做什麼!”
    我轉頭看了眼白皙水嫩的薛子軒再看看黑著張臉的齊越喃喃道:“這倒是。”
    薛子軒挑了眉,咳了兩聲一臉溫和地衝齊越笑道:“齊越,你這幾日便不要出門了,好生將《詩經》背一背吧。”
    齊越頓時苦了張臉,對這莫名飛來的橫禍很是難以接受,垂死掙紮道:“三爺,您明明知道我最煩這些個詩經詞文的,您還……”
    我好心地拍拍齊越的肩頭安慰道:“《詩經》挺好,最能陶冶情操,指不定就能把你給陶冶成一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哥了。”
    齊越甚是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臉頗為欣賞地將他再上下看一遍開口肯定道:“你黑得很有男子氣概。”
    齊越眉毛一挑,驕傲道:“那當然。”
    隻見他眉毛還來不及放下便聽薛子軒慢悠悠地開口道:“順道把《禮記》也背了吧。”
    齊越一聲慘叫,我微微搖頭,心裏歎道可惜了原本挺清淨的一院子。
    待齊越垂頭喪氣地回了屋,孫竹浮也跟了進去。偌大的院子隻剩下我與薛子軒兩個。
    薛子軒淡笑道:“希兒今日怎的發了興致想到來我苑中?”
    我細細看了眼薛子軒平靜無波的眼,心道他定是將那事給忘了,不由大喜道:“沒事沒事,路過而已,打擾了,希兒這就回了。”
    我將將要轉身逃走,那廂薛子軒卻似笑非笑著開了口:“我怎的記得那日在翠微山上,有人說要還我一個願望?”說罷皺了英眉就來問我:“希兒,你記得嗎?”
    我將將抬起的腳生生停在了半空,隻得看著他訕訕地笑道:“嗬嗬,三爺記性真好。”
    薛子軒起身淡淡地擺了擺衣袖與我笑道:“走吧,今日便陪我四處逛逛吧。”
    薛子軒並沒有帶我去陽明坡,我雖心下好奇,卻也知這些事並不是我一個外人該問的。遂也不再多言,隻道今日之後還了人情從此分道揚鑣是才個正經。
    現下雖然將將巳時,但許是年關將至,街市上出奇的熱鬧,我一路上四處張外,見著許多漂亮的小玩意和香噴噴的吃食,不由後悔今日沒將錢袋帶上,心道明日裏一定要將大哥三哥叫出來好好耍一番。
    因為礙著薛子軒在場,我不好做聲,隻悶著頭跟在他身後,很低調的一會兒瞥兩眼花綠綠的風車,一會掃一眼香噴噴的大肉包,一會又對著街邊吃芝麻糊的小孩舔舔嘴。
    薛子軒忽然停下,我一時盯那小孩碗裏的芝麻糊盯的出了神,一頭撞上了薛子軒的背。
    他轉身回頭看我,我揉著額頭疑惑道:“怎了三爺?”
    他眉眼輕輕往那芝麻糊的攤麵上一掃,我一驚連忙道:“嗬嗬,三爺,走吧走吧,你將將不是說要去醉仙樓嗎,走吧。”
    他卻不理,徑直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我隻得訕訕地跟過去,卻聽他淡淡地開口要了兩碗芝麻糊。
    賣芝麻糊的大娘瞧見薛子軒又是驚又是喜地直對著薛子軒笑,一臉的褶子頓時阡陌交通縱橫交錯的很有看頭。我抬眼瞧了瞧一身白綢金邊紫紋裳外襯一黑色大氅一臉縹緲的薛子軒,複瞧了瞧其他坐在攤子上吃芝麻糊的眾人身上那補了好幾個補丁的破舊大棉襖,頓覺頭皮發麻。
    買芝麻糊的大娘很是開心地給我和薛子軒盛了滿滿當當的一大碗芝麻糊,眼睛直盯著薛子軒瞧,薛子軒衝大娘微微一笑,那大娘深溝交錯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極為可疑的紅暈。我低著頭不做聲隻乖乖的吃我的芝麻糊,待我一大碗吃完,卻見薛子軒麵前的芝麻糊卻是動都未動。我有些奇怪地抬頭問他:“三爺怎的不吃?”
    他看了看我皺了眉自懷中取出一方帕子遞於我道:“擦擦吧。”
    我愣愣的舔了舔嘴邊,果然舔了一口的糊糊,我有些尷尬地接過帕子仔細的將嘴邊的芝麻糊擦了又擦,眼風裏掃了眼他跟前的那碗芝麻糊,不再做聲。
    薛子軒微微一笑,將麵前那碗芝麻糊推到我跟前。
    我有些愣愣的看著他,怪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小會,便呼嚕嚕地吃起來。
    薛子軒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吃完芝麻糊我繼續跟在薛子軒後麵默不作聲地走,見他停在肉包攤子上,很是隨意地又買了二個肉包子,我突然有些惶恐。他轉頭丟了一個包子,我愣愣地接住,跟在他身後愣愣地啃,吃完之後他再丟一個過來,我便再愣愣地接住,愣愣地啃。彼時我突然想到翠微山上我喂小鹿吃鹿肉的情景,一時有些唏噓。
    待到午時我跟著薛子軒進到醉仙樓時,我統共被薛子軒喂了二碗芝麻糊,二個肉包子,二塊核桃酥,一袋牛肉幹,一袋炒栗子。
    彼時我看著一桌的山珍美味突然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感。我默默地啃著醉仙樓的招牌菜琉璃八寶雞看薛子軒一派悠閑自得的品著店小二將將送來的一壺桂花釀。那芳華柔順的醇鬱香氣撩撥的我心頭難耐。
    薛子軒見我直愣愣地瞧著他手裏的酒杯,輕輕一笑,便叫小二與我也布了個杯子。我忙擺手道:“不用了,我不會喝酒。”
    薛子軒微一挑眉,淡笑道:“無妨,這桂花釀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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