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二十二章 悲憫、眾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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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悲憫、眾生靈
聽過燕琉暉的解說,禦紫炎久久無法言語。修者混戰的破壞力與殺傷力,想必比前世戰爭中炮火連天的威力隻高不低。雖然無法直觀感受到燕琉暉所說的死氣彌漫和陳年殺意,但僅僅聽到這三言兩語的簡短描述,已經讓禦紫炎眼前仿佛浮現出當年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慘烈景象。
“炎兒,我在。”透過紫金戒指,靈識中不期然傳來禦天行溫柔低沉的聲音,稍稍衝散了禦紫炎心底的沉重。
唇角微揚,禦紫炎在靈識中同樣回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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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琉暉將這幾日四處查探的一些細節又同禦紫炎說了說,禦天行通過紫金戒指也聽了個真切。末了,聽燕琉暉提起密林中有不少像黑熊那般通靈、煉體的妖修,禦紫炎倒也覺得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了,“如此說來,那些妖修應是三界混戰的幸存者,後被困於此處的了?”
“嗯,不過凡事也沒有絕對——畢竟若是當年遺留下的幸存者,曆經這千萬年的修煉,境界應該遠非你我所能敵,人家輕輕揮一揮巴掌,我們怕是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可我這幾日來遇到的妖修實力都不過爾爾。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查探,不敢隨便暴露行蹤,這才讓我僥幸沒有遇上真正的高手,不過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妖修本是居於附近的尋常獸類,誤打誤撞闖入這個地方後無法走脫,久而久之才開了靈智、摸索出一些修煉的門道。
若是如此,那我們不妨在此處多盤桓一段時日,宰殺一些妖修奪取內丹。你大概不知道,吸取內丹中的靈力可比自己辛辛苦苦集聚靈氣要快捷得多。嘿嘿,怎樣?要不要試試看?”燕琉暉邪邪一笑,壓低了嗓音對禦紫炎誘惑道。
燕琉暉不自覺露出的腹黑一麵,令禦紫炎忍不住側目,“眾生平等、萬物有靈,殿下如此濫殺無辜,不怕有違天道麼?”
燕琉暉無所謂的挑唇一笑,“眾生平等那是佛家的說法,我們到家雖然認同萬物有靈,但所謂的天道,講究的是物競天擇、因果循環。我原本就是執掌地府的閻君,管的就是萬物生死循環,生命的隕落與我而言,不過是另一個新生命的開始,並不會有違天道。
況且困於這裏的妖獸,長年浸淫在殺伐戰意之中,好戰弑殺的性情早已深入骨髓。即便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自相殘殺。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何會選擇優先煉體?在這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殘酷環境中,先得保住自己不死、才有可能考慮接下來繼續生存下去的事情。”
——禦紫炎一時無言以對,不得不承認,燕琉暉這一番話確也有他的道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僅僅因為這個理由就選擇做一個不問緣由隨意收割他人生命的人。畢竟曾經經曆過那樣人命如草芥的戰亂年代,禦紫炎深知能夠活下去是多麼可貴、也多麼令人向往的一件事。
於是他微微一笑,語氣平和的說道,“往後的歲月還很長,修煉一途本就漫漫無期、無休無止,我又何須為了一時捷徑而違背本心、投機取巧?就像殿下所說,雖然天道講究物競天擇,但也同樣有著因果循環。若此時濫殺無辜,終有一日還是需要付出代價。若因此害得自己到時候無法順利渡劫,豈非得不償失?”
禦紫炎的一席話非但沒有惹得燕琉暉不快,反倒令對方滿意一笑,拍手道,“不錯不錯!紫炎心性堅定、通透明達。雖然這幾年你的修為提升很快,但顯然根基極穩,沒有露出半點焦躁輕浮的跡象。如此我便放心了,隻要你繼續潛心修煉、凝聚靈氣,相信到時候定能水到渠成,順利進階。凝成金丹、甚至結成元嬰,都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禦紫炎聞言明白過來,先前對方的一番提議原來是有心試探。不過他倒也不甚在意,接著問起自己關心的另一個問題,“殿下不是說此地的時空已被扭曲,無法同外界相提並論麼?那你可知此間的時間流淌比起外麵是快是慢?”
禦紫炎其實關心的是,不知自己會困在此處多久,若是令那個男人等待太長時間,不知他會不會一時情急,不管不顧的也闖入陣來?
可是,老天爺似乎並沒有接收到他擔憂的心情,或是故意在跟他作對,正當禦紫炎如此想著的時候,樹下便傳來那個熟悉非常的冷潤嗓音,“炎兒。”
禦紫炎聞聲驚訝的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動作輕盈的落在禦天行麵前,仰頭問道,“您怎麼來了?”
這個男人是怎麼想的?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單槍匹馬闖入陣來、充滿了未知的危險,而且還很有可能被困在裏麵無法離開了麼?
即便禦紫炎的話沒有真的說出口,但相處了這麼久,禦天行怎會不知對方此刻緊張模樣是在為他著想。可這玲瓏七竅的心腸為何總是忘了,自己對他的一片關切之心,同樣如此啊!
微微一笑,禦天行伸手撫上禦紫炎的臉頰,理所當然的說道,“將心比心,炎兒想一想,我怎麼可能真的放心讓炎兒獨自一人困在此處?”
禦紫炎大急,“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如何出陣。方才燕昭殿下的話您應該也聽到了。這些妖獸一旦闖入陣中便無法離開。若我們當真就此被困於此,那——”
禦天行輕捏禦紫炎的耳垂,“乖,莫急。”
……
被對方如此親昵的動作弄得臉上一熱,可禦紫炎如何能夠不著急?禦天行看著對方又急又羞又惱的可愛模樣,方才一路趕來、途中一直起伏不定的情緒瞬間便沉靜了下來。
動作輕柔的將麵前的人兒擁入懷中,禦天行在禦紫炎耳邊歎息一般的低聲說道,“炎兒準備的那些藥粉,說是”以備不時之需”,是指的哪個”不時”、又是什麼”之需”,嗯?”
這——
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問起的竟是這件事,禦紫炎身子一僵,湧到唇邊的那些話又被通通吞回了肚子裏。果然,自己的心思想要瞞住這個男人,是斷沒有半點可能的啊。
“咳咳——”
就在二人之間氣氛難以言說之時,一計煞風景的輕咳突兀的響起。禦紫炎猛地記起這裏還有一個人,忙用力想要掙開禦天行的雙臂,卻不成想對方的力道突然加大,將他更加結實地禁錮在懷中。感受到禦天行的堅持,禦紫炎心中也禁不住有些微酸澀。這男人大概是想明白了他心底深處始終還是存了一分去意,因此有些不安、也有些傷心了。
暗暗糾結了一會兒,禦紫炎還是決定選擇順從的不再試圖掙脫這個男人的懷抱——不止是為了安撫這個男人,也為了不讓這男人在燕琉暉麵前失了顏麵和威嚴。
注意到懷中人安靜了下來,禦天行的眸底劃過一絲笑意——他就知道,這個人兒對他到底是無法狠下心來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禦天行也不再這般用力,雙臂稍稍鬆開了一些,但仍然將懷中人鎖在臂彎之中。
燕琉暉今生已過弱冠之年,前世又是看盡人間愛恨嗔癡的閻君,但對於眼前兩個人膩膩歪歪、你儂我儂的模樣還是看得直起雞皮疙瘩。好吧,誰讓他的那隻本鳳凰直到依然還是一塊死不開竅的硬木頭呢?他一個孤家寡人也隻好眼睜睜看著旁人恩恩愛愛、撒狗糧了!
不過,悶聲吃悶虧從來不是這位閻君大人的脾氣、更不是他燕琉暉的所作所為!於是他陰陽怪氣、似笑非笑道,“哎呀哎呀,紫炎說得不錯啊,禦寰陛下您這可是關心則亂了。為了紫炎,竟不顧社稷江山、隻身犯險。這若真是無法走脫此陣,我倒是不打緊,本就是個冒牌太姬,大不了母帝再換個人做儲君是吧?但您可是禦寰國的皇帝陛下啊,到時候寶座空虛,鬧不好可是要害得禦寰國大亂一場的啊!”
燕琉暉的這一席話雖是有意調侃,但也重新提起了禦紫炎方才被暫時放在一邊的心事。剛剛舒展開了一些的眉眼又染上一抹擔憂,不由得抬頭看向禦天行。
禦天行安撫一般拍了拍禦紫炎的脊背,而後才涼涼地瞥了一眼擺明看好戲的燕琉暉,不急不緩的說道,“多謝殿下關係你,既然那黑熊能出得陣去再入陣,說明此陣已不再似從前那般封閉不可突破。況且——”
說著,禦天行低頭看向懷中被他一句話點醒的人兒,鳳目中涼意盡散、換上一抹柔意,“我相信炎兒。他既是對陣法玄妙有著自己的感悟,便定會找到破陣的辦法。”
禦天行話語間毫不掩飾的信任與肯定之意令禦紫炎有些動容,不過是他隨口一提、毫無根據的所謂“熟悉之感”,便能讓對方信任至廝、毫不猶豫的為他入陣而來。這個男人啊,到底還要在他麵前展現出多少深情厚誼才算完?
眼看著又要陷入“深情對望”模式的二人,燕琉暉隻好舉白旗認輸,心中卻也有些意外與訝異。萬萬沒想到,當年那個冷心冷意、完全斷絕了七情六欲的將暝上神,重入輪回之後竟真的能變得如此徹底?看他對禦紫炎露出如此深情不悔模樣,是其中另有隱情?還是說,這才是將暝得回七情六欲、重獲完整神魂的本來麵目?
一番插曲令禦紫炎初見禦天行時的焦慮情緒平複了不少。既是這個男人已經和他一起身陷其中,那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破解迷陣的方法。方才燕琉暉的話雖是有意看戲,但說得卻也句句在理。無論是禦天行、還是他自己,都有些關心則亂了。而禦天行越晚脫困,國中局勢就會出現越多變數與不安!
相比起禦紫炎嚴峻的表情,禦天行則顯得從容淡定不少。不過他也不會眼看著禦紫炎獨自一人焦急憂慮,因而微笑著道出自己對於陣法的些許了解,“我記得舉凡陣法,必定有一個或者也可能是多個陣眼。若我們能設法了解到這個陣法的由來、或是設下陣法的人,也許就能順藤摸瓜、推斷出此陣的陣眼所在。”
禦紫炎聞言一愣,看了一眼禦天行,然後又和對方一起將視線投向站在不遠處的燕琉暉。
接收到兩道詢問的目光,燕琉暉眼眸微眯,明知故問道,“你們都眼巴巴看著我作甚?我又不是那個設下陣法的人。”
除了懷中的人兒,禦天行沒有任何興致和耐心和旁人囉嗦,毫不客氣的反問道,“三界混戰發生於將暝、幻瑛隕落之後。我們三人中,隻有你可能掌握一些線索,你說看著你是要作甚?”
好吧!這般冷冰冰、毫無人情味的說話口吻,到底還是萬年前那個將暝上神確定無疑。方才他竟然還有一瞬間覺得有些蹊蹺,實在是想太多了!聳聳肩,燕琉暉認命的放棄和這兩個人開玩笑的打算,如實說道,“我所了解的其實也並不是很多,不過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修真界那不成文的規定卻從未變過——不管修者之間如何爭鬥,都不能隨意破壞凡人世界的和平安寧。故此,即便修者之間相互開戰,通常也會由各派修為高深的長老們張開保護結界,將修者們在打鬥期間釋放出的強大靈力封鎖其中,避免波及無辜百姓。不過嘛……”
燕琉暉說到此處,目光變得深邃飄遠,“當年那一場大戰,即便張開重重結界保護,也難以阻擋能量外泄,這一世芸芸眾生、萬千生靈,險些就全數隕落殆盡了。”
雖然已過萬年,雖然他也已經轉世投胎、重頭再來,但每每想起當年酆都城外數不勝數的枉死之魂,奈何橋斷、忘川水漫的驚人場景仿佛就會重回眼前,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聲似乎也再一次爭先恐後的鑽進耳朵裏。哪怕曾經是看慣了世間生老病死、王朝更換的地府閻君,燕琉暉也忍不住覺得遍體生寒、心情沉甸。
禦天行的表情也顯得十分嚴肅。禦紫炎歎息一聲,語氣沉重地喃喃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若我真的是幻瑛轉世,當年造下如此多的殺孽,即便我受到再多的苦楚,也難以償還。”
燕琉暉聞言眉頭一皺——他先前曾對禦紫炎提起過,文景當年被聞訊趕來的龍神、蝶神等怒起而群攻之,最後也是命在旦夕。文景眼看自己奪寶不成、又在劫難逃,卻仍是不肯就此罷休,拚盡最後一點力氣燃燒神嬰,用僅存的生命力給幻瑛下了血咒,要幻瑛“萬世天煞孤星”,生生世世形單影孤、鬱鬱無歡,詛咒那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天幻狐以後千千萬萬年的歲月裏,輾轉紅塵,嚐盡世間離別苦、人情冷暖恨。
燕琉暉記得當初他與敖瀚等人也曾想方設法幫助幻瑛破解此咒,不過如今他修為受限,並不記得最後咒言是否被成功化解。但以他的經驗,修為境界到了文景那般地步,燃燒神嬰種下的血咒本就威力無窮,且幻瑛當時神魂幾乎完全消散、正是最為虛弱之時,即便有他們這般朋友竭力化解,想必效果也不會太理想。因此,這一世禦紫炎若堅持要與禦天行在一起,恐怕會諸多險阻,搞不好他們二人之中還會有一個因此而喪命。
燕琉暉記得禦紫炎知道這些往事後神情淡淡的,似乎並未受到太多影響。他原本覺得經曆了這許多以後,禦紫炎的性情大概比過去淡漠了不少。燕琉暉幾次冷眼旁觀,覺得雖然禦寰陛下對禦紫炎寵愛有加,但看禦紫炎的反應、表現,似乎回應並不十分熱烈。燕琉暉便還以為禦紫炎並未十分動情,又或許多少次輪回轉世,當年著了魔一般的瘋狂愛戀也慢慢淡去。若真是如此,那倒也是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他們二人不會因為執著於這一份感情而傷及性命,再次搞到生離死別、難以收拾的下場。
然而禦紫炎方才一席話,聽那意思,似乎是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意味?這也就是說……這人到底還是對禦寰陛下種下情根,並且早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心理準備?
想到這一種可能性,燕琉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