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故友、冥王君
    注意到禦紫炎的動作，燕琉暉忙舉起雙手叫道，“三殿下別激動啊！我就是有點私事想和你聊聊，絕沒有用你來要挾禦寰陛下的意思。”
    “炎兒莫要浪費自己的靈力。”
    禦天行先是柔聲安慰身旁滿心戒備的人兒，而後轉向燕琉暉，冷言表明自己的立場，“不管你想要聊什麼，朕必須在場。”
    燕琉暉看看嚴陣以待的禦紫炎，又看看絲毫沒有讓步意思的禦天行，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一般聳了聳肩，“也罷，反正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陛下若堅持要聽，那就聽吧。”
    說罷，燕琉暉朝著禦紫炎無奈笑了笑，“看來這麼多年未見，你這性子雖已大變，但一味隻向著他的這點心思卻是怎麼也改不了的了。”
    禦紫炎皺眉，正自不解燕琉暉這話是什麼意思，卻聽對方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還是把你的紫焰收起來吧，白白浪費了好不容易凝聚得來的靈力不說，還奈何不得我半分。”
    話音落處，隻見燕琉暉手掌一翻，掌心也騰起一簇火苗，而那火焰的顏色竟是純粹的青色！
    “冥火？！”
    禦天行和禦紫炎異口同聲的驚訝低呼。
    “不錯。”
    燕琉暉微微一笑，“你們也知道，火有四分，赤焰是凡火、能殺人，青焰是冥火、能滅魂，金焰是魔火、能弑仙，白焰是佛火、能殺神。以你如今的道行，能修煉得紫焰已是不易，但距離冥火還差點火候。”
    禦天行和禦紫炎目光複雜的看向眼前這個笑得輕鬆自在的年輕男子，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人竟已能自如使用冥火！如此說來，隻要他心念電轉間，便能叫一個人、甚至是一個修者五內俱焚、魂飛魄散！
    “喂喂，不過就是能使出個冥火，你們兩個沒有必要好像見到了怪物一樣看著我吧？”
    一位是素來傲視天下的禦寰帝、一位是慣常淡然安靜的三殿下，燕琉暉頭一遭看到這二人露出如此滑稽的表情，不禁失笑，“你們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我現在也不過是個心動後期的修為，照理說頂多也就是同三殿下一樣，能弄出點介於凡火和使出冥火全是因為我身份特殊。”
    禦天行與禦紫炎相視一眼，心中好奇，他們二人的身份來曆已經很特殊了，莫非這個燕琉暉還有什麼更加不同尋常的來曆不成？
    然而燕琉暉接下來的話確是令禦天行和禦紫炎覺得出乎意料了，“說起來，我與你們的前世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萬年前我是掌管地府的十殿閻君之一，名叫靖康，與幻瑛算是老相識，與將暝雖是極少見麵、但也並不陌生。”
    禦天行聞言眉梢一挑，沒想到還是一位故人，但他卻不記得前世認識這麼一號人物。想著，他側頭看向身旁的禦紫炎，果不其然看到對方一頭霧水的模樣，不禁失笑——也是，這人兒若不記得自己、偏偏記得這個地府閻君，他可是要鬱悶得想殺人了。
    饒是心裏一番計較，禦天行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雖然各國千百年前都是修真門派，但殿下編出這麼一個地府閻君的身份，也有些過於玄幻了吧？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麼”幻瑛”是誰？”將暝”又是誰？”
    燕琉暉滿臉深意地打量著禦天行，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將暝上神，我既已表明身份，便沒有打算有任何隱瞞，你我還是不要再繼續打啞謎了罷？雖說上一世我們之間說不上有什麼交情，不過你與幻瑛被文景所害之後，險些神魂盡滅，我可是沒少出力為你們善後。
    接著龍神敖瀚與蝶神幻舞帶著一大批人馬趕來為你們報仇，搞得天上人間一片血雨腥風，我就算沒有大開殺戒，也沒少在旁邊幫忙。最後因為逆天改命、屠害生靈的罪名，我被削去仙位，貶入輪回，還連累了我家那隻笨鳳凰也渡劫失敗，重新轉世投胎去了。這麼算起來，你與幻瑛可還欠著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呢。”
    說罷，燕琉暉又轉向禦紫炎，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道，“幻瑛，你也是，上一世便被這個家夥吃得死死的，最後甚至還為他賠上了性命。這一世又是如此一心一意護著他，竟還為了他對我橫眉冷目。我說你怎麼縱使過了萬年，偏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燕琉暉連珠炮般的一番抱怨指責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令禦天行和禦紫炎都有些反應不及。
    禦天行想的是——將暝、幻瑛、文景……一幹人等的名字個個不差，燕琉暉全都如數家珍，看來這地府閻君的身份應是不假。不過他所說的，幻瑛被自己吃得死死的，他卻沒有什麼印象了。若真是如此……
    禦天行側目看向身旁的人，今世怎得換成自己被這人兒吃得死死的了呢？莫非就是因為自己當年承諾今生換他來愛麼？
    而此刻禦紫炎想的則是——這個燕琉暉言之鑿鑿，所有細節好像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大概這人當真曾經是地府閻君。若真是如此，這人這般確信自己便是幻瑛，是有何確鑿根據麼？
    還有……禦紫炎不由得側臉瞟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自己上一世便被這人吃得死死的麼？人家不都說前世欠下的債、後世就要償還麼？這一世怎得還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對方的節奏牽著走了呢？
    於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人目光不經意間撞到了一起，禦紫炎麵上一紅，忙避開視線，禦天行見狀微微一笑，注視著身旁人兒的滿眼柔情快要能溺死了人。
    “兩位？”
    燕琉暉看麵前二人似乎又要開始方才已經上演過一次的又別扭、又曖昧的戲碼，隻好無奈的再次出聲打斷。
    禦天行抬起頭看向燕琉暉，雖然此人說是幫過他們的大忙，但他既然不記得，也就不必覺得麵對此人低了一頭，何況，這些話的真偽仍然有待查證，“若真如你所說，你前世是地府閻君，那上次見麵時你為何不曾說明。”
    燕琉暉聞言也是一臉鬱鬱模樣，“隻怪我當時還不曾想起這些啊。要不然怎會那般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同陛下談判？”
    禦天行心裏一動，追問道，“這麼說，你是後來才重新找回前世記憶？”
    若能得知燕琉暉如何尋回前世記憶，或許他的炎兒也能想起萬年前的事情。而他也能設法將自己那些無法連成一線的片段殘夢銜接起來、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
    果然不負禦天行所望，他隻見燕琉暉幹脆的點了點頭，“是啊，先前我不是說自己摸索著琢磨出一些修煉的法門麼？後來回到燕昭後，我便嚐試著繼續修煉，誰知越修煉越覺得情形不太對勁，腦子裏常常會出現一些明顯不屬於這一世的片段畫麵。實不相瞞，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修煉不得章法，走火入魔、出現幻覺了呢。”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精神狀態，燕琉暉仍有些心有餘悸。禦紫炎注意到燕琉暉的表情變化，心裏也有些同情這位燕昭皇子。他前世研習醫術，也見過一些神誌時常、以致現實與幻覺分不清楚的病患，那樣子實在令人看了心酸。
    甚至有一陣子……他自己也是那樣神思混亂、險些迷失在夢境與現實的夾縫之中無法醒轉。若非有清顏不離不棄的鼓勵與照顧，他真的很難想象自己後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敏銳地感受到禦紫炎的情緒變化，禦天行的手不動聲色的握上禦紫炎的，無言的向他傳遞著自己的關懷與溫暖。
    “那後來呢？你又是如何走出困境的？”
    禦天行出聲催促燕琉暉繼續講述，一方麵能快些得知答案，另一方麵也可以分散這人兒的注意力，讓他不必再憶起前世關於夜禹橋的種種傷懷往事。
    “後來，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中出現了一個人——更準確的說，是出現了一隻笨鳳凰。”
    說到這裏，禦紫炎注意到燕琉暉收起了平素裏玩世不恭的模樣，露出從未見過的純粹笑容，“每每看到那隻笨鳳凰出現在我的記憶裏，我就覺得自己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後來也便不再抵觸那些片段的出現。再後來，慢慢地我就將那些紛亂的片段理出了一些頭緒，前後連成一片，也便弄明白那些都是自己萬年前身為閻君時的所見所聞。也是在那時，我才得知自己當年殞命的原因。而我也發現，與這件事有關的兩個主角——將暝與幻瑛，竟與二位生得如此相像。”
    “所以你才特地前來，是想要向炎兒求證、確認麼？”
    禦天行聽到此處，不禁有些失望，原以為燕琉暉是尋得了什麼方法喚醒記憶，誰知不過是修煉過程中歪打正著罷了。
    “算不上求證。”
    燕琉暉搖頭，“那些片段已經足夠清晰有力，讓我確信自己的來曆與身份。而且照記憶中來看，待我修煉日久，恢複了陰陽目力，自然可以證明我腦中所見非虛。”
    “那你找炎兒想要說些什麼？”
    禦天行皺眉，不要告訴他這燕琉暉千裏迢迢的趕來隻是為了敘舊。
    燕琉暉聞言似笑非笑地打趣道，“禦寰陛下，前世你若是對幻瑛有如今萬分之一的上心，你們二人怕是早八百年便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了。何必再兜兜轉轉、費盡這許多周折？”
    眼見禦天行有發怒的跡象，燕琉暉還是明智的選擇不再繼續挑釁這位陛下的底線——雖說他現在的修為確實高過對方，記起前世之事的他更不會再懼怕些什麼，但他本無意與這個曾經的戰神憑白掀起爭端。況且今世身為燕昭皇子，他還要同這個禦寰帝尋求合作呢！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有個木頭人還死心塌地的認這位禦寰帝為主，卻將他忘得一幹二淨！惹惱了這位禦寰帝，那隻笨鳳凰搞不好又要對他動刀動劍的了！
    想到這裏，燕琉暉眯起了眼，又瞥了一眼大殿一隅，果然感到那裏散發出一陣殺意。
    眉梢高高揚起，燕琉暉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來尋三殿下，一來是想看看他的記憶是否也已經被喚醒。若能老友相見、彼此敘舊也不失為一樁美事。不過看來，我這位老朋友還沒有想起任何事。”
    看了一眼神情複雜的禦紫炎，燕琉暉微微一笑，複又繼續說道，“既然三殿下並未想起舊事，那麼我的第二個目的便成了關鍵。”
    禦天行聽到此處，不由得提起了興趣，“願聞其詳。”
    “方才我已說過，萬年前你們幾乎神魂俱滅，若放任自流，莫說重塑真身，就是投胎轉世、再次為人都不可能。幸好我及時趕到，傾盡全力強行發動了你們二人的法寶，這才勉強避免了最壞的結果。”
    “法寶？”
    禦天行與禦紫炎同時開口。
    “不錯。”
    燕琉暉點頭，“你們二人的法寶當時那可都是不可多得的極品寶器，文景老賊對你們屢次發難，為的正是將你們的法寶據為己有，隻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最終還是沒能得逞。我先他一步找到了你們的法寶，而敖瀚等人緊接著趕到，為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搶救你們二人四散飄零的神魂碎片。而文景和他率領的群神在敖瀚等人霸道強橫的實力麵前，最終也是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是什麼樣的法寶，令上神都無法舍棄貪念、釀成大禍？”
    禦天行看了一眼心中存疑的禦紫炎，替他將兩人共同的問題道出。
    “嗯，說起這兩件法寶，也真是了不得呢。正如當初我講述的那個傳說一般，是用女媧補天剩下的材料煉製而成，故而威力也非尋常法器可比。將暝上神當初使用的法寶名為”往生鑒”，可以超度亡靈，或助其往生極樂，或送其奔赴黃泉、重入輪回。而幻瑛當年煉製的”浮世輪”，則有改變運道命數、扭轉因果循環的逆天力量。若非借助這兩件法寶的威力，即便我是掌管地府的十殿閻君，恐怕對你們兩人的隕落也是無能為力。”
    禦天行和禦紫炎聞言皆是大驚——沒想到他們前世竟懷揣如此重寶！難怪引來無數仇敵，最後落得個幾乎殞命的下場！
    “不過你們兩個的神魂畢竟受到重創，所以即便我拚盡全力，你們二人的命數福報還是難免受到影響。”
    說到這裏，燕琉暉有些同情的看向禦紫炎，緩緩說道，“尤其是幻瑛，最後連神魂都來不及收集完全便墜入輪回。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如今即便與將暝上神重聚，卻仍舊無法記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