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六章 夜遊、醉夢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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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夜遊、醉夢劍
“冰糖-葫蘆~”
“年糕喂~買一塊年糕吃喂~”
“娘親、娘親,我要看吹糖人兒~”
“小寶記住了,一點著了引信就趕快跑開,千萬別讓爆竹傷著了!”
爆竹噼啪、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於耳,眼前一片紅紅火火、熱鬧繁華,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與滿足。當禦紫炎迷迷糊糊被禦天行牽著手走出秘道後,發現他們二人已經身處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
“這是——”
似是被眼前一派喜慶歡快的氣氛感染了一般,禦紫炎白皙的臉上也映射出暖暖的顏色。
“前麵便是大央城了。因為我們是從滌清別院過來,距離最近的是北門外的秘道出口。”
禦天行一瞬不動的看著眼前人兒被燭火映襯得豔若桃花的麵龐,聞聲解釋道,“炎兒來此世這麼久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帶炎兒出來走走。炎兒覺得這裏如何?”
“四海升平、百姓安樂。”
禦紫炎有些神往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還隻是都城外的一段驛道,已是如此繁華熱鬧,不難想見城裏更是一派盛世景象。憶起前世動蕩不安的國家、流離失所的百姓,禦紫炎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向締造了這一切的禦天行,他的君上、他們所有人的帝王,“多謝您。”
禦天行挑眉,“謝我什麼?”
“謝您給了這些百姓一份安居樂業、喜樂安康。”禦紫炎十分認真的看著眼前人,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
世人隻道他們的禦寰帝英明神武、真龍天子,但朝夕相伴的多少日夜卻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男人為了這個國家的祥和安寧付出了多少心血與辛勞。後宮嬪妃皆道她們的夫君性情冷淡,可又有幾人真的心疼這個男人的日理萬機。
“天下人不過是順道,我最看重的,是炎兒的安逸穩妥、愜意吉祥。”
禦天行的話令禦紫炎微紅了臉,而後為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禦紫炎側開頭、避開了禦天行那兩道灼灼的視線。
禦天行點到為止,仍舊牽著禦紫炎的手,向前走去,“進了北門沿著大路一直往南便可到達皇宮,時間尚早,我們可以一路走一路逛,炎兒想先逛哪裏?”
禦紫炎四下環顧一周,而後對禦天行道,“我們還是直接回去吧,雖說明早不必上朝,但晌午時您還得接受周圍藩國使者的朝拜與進貢,又得忙碌大半日。”
他記得,照舊例,該是這樣的安排。其他文武朝臣明明都可以休沐七日,偏這位禦寰國最最位高權重的人,卻得要在大年初一繼續勞碌。禦寰國有如此勤勉的帝王,想不強盛起來恐怕都難。
禦天行擺手,“不妨事。我如今的修為也大有精進,一夜不睡完全沒有影響。”
說罷,又要拉著禦紫炎往前走,然而再次被手上一道阻力拉扯住。
有些無奈的看向身邊的人兒,禦天行故作失望的說道,“炎兒如此不想陪我一同守歲麼?”
“不是!”
再次被拿住七寸,禦紫炎最不能見的便是這個男人露出這般黯然模樣,不假思索的否認道。
下一刻,禦紫炎便看見麵前的男人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明知對方剛才是故意裝出可憐模樣,引他上當,然而禦紫炎卻也沒了脾氣。
左右看了看,禦紫炎還是低聲勸道,“不是紫炎不願陪您守歲。隻是這一路回去到底人多手雜,您身份特殊,此刻又沒帶多少人手,紫炎擔心會有生出什麼變故,攪擾了您的興致,豈非反而不美?”
說到這裏,禦紫炎有些疑惑的看向禦天行,“說起這個,紫炎突然想起,為何默沒有跟在您的左右?”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毫無自保之力的稚童。如今的禦紫炎已有了心動初期的修為。雖然在修真界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可放在凡間世界,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因而對於默的氣息,他本應該毫不費力的便能輕易捕捉。可他方才探查一周,都沒有發現半點屬於默的氣息,隻有霜月與霜潔隱於暗處。這令他未免感到奇怪。
禦天行眉梢上揚,“有人來訪,我將他留在了宮中。”
“有人來訪?”
禦紫炎愈發奇怪。是什麼樣的人,需要默來接待?
可是禦天行卻沒有給出禦紫炎期待的答案,反而是話鋒一轉,對禦紫炎說道,“既是炎兒覺得此處太過嘈雜,那我帶炎兒去個僻靜所在可好?”
雖然禦紫炎本意還是勸禦天行早些回宮歇息,但見對方目光灼灼、滿心期盼的模樣,拒絕的話又不忍說出口了。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即便李祁和默都不在身邊,但如今他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真的遇上什麼事情,他非但不會給這個男人拖後腿,還能挺身為他護衛。
想到這裏,禦紫炎也便有些釋然的點了點頭,順了禦天行的心意。
禦天行滿意一笑,拉著禦紫炎擠出人群,到了僻靜處,禦天行隻說了一句“炎兒跟緊了”,而後便身形一閃,腳下生風,率先向前掠去。
“哎——”
見禦天行竟是運起輕功、飛竄而去,禦紫炎想要大聲呼喊卻又估計著人群仍在附近。未免引起過多注意,禦紫炎隻好奮力跟上。
好在他雖然沒有特意修習過輕功,但畢竟修為不低,全力奔跑起來後,速度竟半點不輸給禦天行。冬夜冷冽的風拍打在臉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冰寒刺骨,反而有種恣意隨性的飛揚。
臉上的緊張神色慢慢被放鬆的笑意代替,禦紫炎滿心滿眼追隨著在他不遠處全速奔跑著的那道身影,仿佛忘記了世間的一切。
待禦天行終於停下腳步的時候,禦紫炎才想起環顧四周,發現竟已絲毫聽不見小販的叫賣聲與百姓的笑鬧。
正想開口詢問這是哪裏,禦紫炎便見禦天行身形一躍跳上一塊巨石,巨石背後便是氣勢磅礴的一掛冰瀑。正待跟隨上前,禦紫炎卻聽禦天行笑道,“炎兒看好了,這便是我禦寰皇族代代相傳的”醉夢劍法”!”
話音落處,隻見玄色身影已是上下翻飛,帶起的淩厲劍影,飄逸灑脫、氣勢磅礴,與身後的冰淩瀑水連成一片。
禦紫炎專注的看著那道飄忽無形的身影,劍氣過處,自有一股上位者指點江山、運籌帷幄的霸氣與豪氣,令禦紫炎看著、看著,仿佛視線有一些模糊。
萬年之前,雲端之上,昭昭霧氣之中,或許這個男人也曾在幻瑛麵前如此肆意揮灑著戰意與俠氣。而幻瑛,不知是否也同自己一樣,一動不動的凝望著這個男人挺拔的背影。
幻瑛啊幻瑛……若你也在此世轉世投生,為何你如此狠心,不肯現身,讓這樣一個男人為你守候萬年?
禦紫炎啊禦紫炎,若你當真是幻瑛,你又到底能不能眼看著這個男人為你變得一無所有?
心裏的鈍痛開始一點一點的蔓延,禦紫炎不願仔細去分辨這痛楚是否源自曼珠情毒,待禦天行一套劍法剛剛收招,他便也隨手折斷一截樹枝,而後縱身躍出,輕盈矯健的身形落在另一塊巨石上。然後,一模一樣的醉夢劍法便在禦紫炎的反轉騰挪間施展開來。
禦天行站在巨石上負手而立,滿眼激賞地看著不遠處的人兒絲毫不差的模仿著他方才隻示範了一遍的劍法——他從不知道,這人兒竟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隻見禦紫炎使出的醉夢劍法,不同於他的霸氣逼人,卻又有另一番滋味。大概是因為這人兒的天性使然,雖隻是一截樹枝,卻舞出了超脫一切的出塵之感。
似真似幻、似實似虛,看起來像是一成不變的招數,若細細品評卻又好像能變化出無窮可能。禦天行雙眸閃亮。這人兒的醉夢劍法,其意境竟比他還要更得其真諦!
卻說禦紫炎憑著記憶,按照禦天行劍招揮舞,起初還是單純的模仿,但漸漸地,他便感到自己好像進入了一種難以言表的玄妙境界。好像淺酌後飄飄欲仙的感覺,又好像微醉時熏熏然的舒坦,再細品,仿佛自己已經處於似夢非醒的狀態。
記憶中的招數好像也漸漸變得不那麼清晰準確,但又好像並不妨礙他繼續出招。禦紫炎隱約覺得有些奇怪,明明隻是第一次看到的劍招,怎麼好像覺得耍弄起來駕輕就熟一般,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每一次揮舞、每一次駐足,都已經爛熟於心……
最後一招收式之後,禦紫炎剛想向禦天行詢問這種奇妙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卻感到身子一輕,自己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然後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旋轉了起來。
“哎——”
禦紫炎驚呼,想要叫一聲“父皇”,卻又驀的記起自己與這個男人並非真的血脈相連,原本已經習以為常的稱呼頓時僵在了唇邊。
禦天行早就注意到,自這人兒醒來便隻開口喚過他一次父皇,但也僅隻那一次情緒太過激動時才會忘情。心下暗歎一口氣,這個人啊,到底何時才能完全放開心懷,與他再無一絲距離?
將滿臉惶急卻又不懂得討饒的人兒輕輕放下,禦天行有些無奈的說道,“怎麼?知道不是我的親生孩兒,便連一聲”父皇”都不願叫了麼?”
禦紫炎本想搖頭,卻又想到,若將來當真證實自己是幻瑛轉世,那萬年前自己便與這個男人曾是一對有情人。那……
禦天行注意到禦紫炎的臉色微紅,便猜出他的心思,又翹起唇角,故意逗弄道,“那麼,炎兒喚我的名字試試?”
一句話驚得禦紫炎瞪大了雙眼。紫色的瞳眸映襯著夜幕下的繁星,銀光點點,甚是好看。
被對方如此激烈的反應逗得悶聲低笑,換來對方怒目而視,抿唇不語。
禦紫炎腹誹,以前這個男人也是如此狡猾無賴麼?還是過去礙著兩人身份才有所顧忌?
早知如此,他便該心誌再堅定一些,不給對方戳破這一層窗戶紙的機會。讓這個男人繼續老老實實扮演一個“慈父”的角色。
禦天行也知道此刻便要求禦紫炎改口與自己如此親密相稱確實已經超出了這人兒能夠承受的底線,故而退了一步提議道,“那不若——炎兒喚我的表字,可好?”
“表字?”
禦紫炎有些猶豫,總覺得,這與直呼其名沒有什麼差別啊,但是他又有些好奇,這樣一個男人,會有怎樣的一個表字呢?
“對。”
禦天行頷首,“我的表字,名喚澤蒼。”
澤蒼——澤被蒼生麼?禦紫炎在心裏默念,覺得也隻有如此大氣的表字才配得起這個男人。
“炎兒喚來試試?”禦天行很是期待的要求道。
然而禦紫炎還是緊抿雙唇,用力地搖了搖頭。澤蒼,這個表字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裏。但他絕不會開口叫出。直呼其名固然無禮,但喚其表字,豈非更加親密?
見禦紫炎執拗地不肯妥協,禦天行也有些無奈,“那莫非炎兒今後就隻喚我”哎”、”您”,這樣?”
想起自己自打醒來後確實隻是這樣稱呼禦天行,禦紫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這樣也不太妥當。
思來想去,禦紫炎突然想到一個主意,“莫若,紫炎今後便稱您為”陛下”、或者”主上”?”
禦天行一聽便黑了臉,滿臉不痛快的說道,“那炎兒還不如幹脆喊我一聲”大叔”、或是”老伯”來得更平易近人一些。”
禦紫炎被對方賭氣一般的牢騷逗得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個男人,怎得竟能說出如此孩子氣的話來?不過也因為禦天行這一句話,禦紫炎原本糾結的心緒也放鬆了些許,忍不住也笑著打趣道,“可是您看起來也沒有那樣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