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三章 糾結、酒對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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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糾結、酒對酌
    禦紫炎想到解決之策,沉重的心情稍稍輕鬆。克製著心底深處翻騰著的、絲絲縷縷的猶豫不決,禦紫炎在房間中緩緩地踱著步子,心中盤算著該如何一步一步達到目的——
    首先得設法弄到需要的藥材。他聽霜月、霜潔提起過,滌清別院內就有殷霜的藥廬與藥圃,想必尋常藥材都能找到。可是,其中幾味較為罕見的藥材,因為有幾分毒性,尋常醫家未必用得到,想要湊齊有可能得花費一番功夫。也許禦醫署會有,或者要到民間尋訪一遭,實在不行,他可以親自到山中尋找采摘。
    再來,得擬定一個名單,炮製好藥物後,不隻是禦天行,李大人、殷霜、霜月與霜潔、默、燕琉暉,還有……母親,這些人關於他的記憶都需要修改。
    其實禦紫炎多少有些好奇自己的生身父親是何許人也,與禦天行又有什麼關聯,為何母親會聽從禦天行如此的安排,假借宮妃的身份,冒著混淆皇室血脈的風險,將他生而為皇子?
    但恐怕,若真問了隻會勾起母親的傷心事吧?想到自己不但一直極少有機會在母親身邊盡孝,如今更是要奪去母親關於他的部分記憶,禦紫炎的心裏便有些發緊。
    深吸一口氣,禦紫炎調整心緒,又接著計劃。既是用藥在如此多的人身上,其中還不乏武功高手,那這藥就得製得無色、無味、無形。想了想,禦紫炎很快便有了主意——那就製成香料吧。戴在他的身上,如此一來隻要他有機會接近這幾人,香氣自然而然便會發揮效用。燕琉暉遠在燕昭可能會費一番周折方能有機會見麵,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並非目前需要特別顧慮之人。
    而那個男人……與他朝夕相處了這麼久,隻聞一兩次香氣,藥效怕是不夠。
    憶起兩人在一起共度的日複一日、夜複一夜,禦紫炎雙手抓緊兩側的衣襟。原本刻意忽略的不舍與不忍襲上心頭,有一瞬間,隻有那麼一瞬間,禦紫炎甚至在想,或許自己真的就是那個萬年前的九天幻狐。那麼……
    然而下一刻,禦紫炎又猛然警醒。不行!即使果真如此,那他更應該保護自己從萬年前便已看重的人。萬年前,那人本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也被這段逆天情緣害得衝入輪回。如今,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那人再次因為這份難容於世的感情失去一切!
    所以他必須做出這個決定——他得離開,並且要盡快離開。既是熏香藥力不足,那便隻有尋個合適的機會,混入那人的飲食中,哄騙他直接服下。
    禦紫炎雙唇緊抿,暗暗告誡自己,趁著他還能管住自己的心,必須盡快行動起來。否則他真怕事情會發展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最後,就是確保當初那個來自尚水的神秘人不再有本事監視這裏發生的一切,否則隻要他一有動作,便可能被發覺!若激怒了那神秘人,涉事幾人、尤其是那個男人必定會遭遇危險!
    考慮到這裏,禦紫炎的臉上現出凝重神情——以他目前的修為還遠遠無法感知一個金丹後期巔峰修者的存在,如此一來,若想探聽消息,要麼直接開口詢問禦天行,要麼他自己放開靈識等待那男人自己提起。可此事本就機密,又相隔這麼多年,禦天行什麼時候才會提起呢?
    就在禦紫炎思前想後,正自出神之時,突然感到有人輕觸他的臉頰,溫潤的聲音也隨即在耳邊響起。
    “炎兒在想什麼,如此出神?”
    禦紫炎猛地一驚,下意識退後一步,有些慌亂的看向去而複返的禦天行。
    注意到禦紫炎的閃躲動作,禦天行的眸光微閃,但還是緩緩收回流連在那人臉頰上的手,“炎兒醒來這麼久,還沒有喚人提熱水來沐浴更衣麼?”
    禦紫炎聞言,靈光一閃,垂下頭低聲說道,“紫炎擔心那神秘人會察覺我的存在,故而不敢隨意走動。”
    禦天行緊緊盯著那個徑自低著頭的人,眼底的暗色愈發明顯,“炎兒忘了麼?你入定之前,我曾告訴過你,霜月霜潔兩姊妹一直在此處守候。隻要你拉一拉牆上的繩索,她們便會得知你醒來了,自會為你打點一切。”
    禦天行的一番話令禦紫炎心裏一緊——這人之前確實如此妥帖細致的為他安排來著。可他一心隻想著逃離這人,竟將此事忘記了!
    下意識的抬起頭,紫眸中有著忘記遮掩的緊張與無措。
    定定瞧著麵前的人,禦天行心中暗歎一聲。雖然稚嫩臉龐已蛻變成如今的半大少年,但在他的麵前,這人所思所想依然如此透明、一目了然。
    方才身上的藥效如今已然退盡,禦天行的頭腦也恢複了往日的清明。細細回想一下先前禦紫炎醒來時的反應,目光清明、言語清晰,分明不是剛剛才醒。那麼,是什麼原因讓這人兒又故意裝睡呢?
    想到一個可能,禦天行鳳目微眯——莫非,這人兒修煉時將靈識放出,恰巧聽到了他與白塵早先的對話?
    原本因為禦紫炎的閃躲隱瞞而起的失落感轉為欣喜。他本還煩惱該尋一個怎樣的時機將實情道出,才能不必嚇到這個剛剛醒來的人兒。而如今,雖然有些倉促與唐突,但這人兒既然已經知道了,他也不需多費周折了!
    一想到這個人兒終於不會再繼續拿血脈親情什麼的當作佯裝不懂的理由,禦天行的唇緩緩揚起形狀完美的弧線。
    “炎兒都知道了?”話中的笑意與欣喜顯露無疑。
    禦紫炎聞言身子一震。這人怎麼……這麼快就看出來了?
    微張著嘴,禦紫炎很想說些什麼搪塞過去,卻發現聲音梗在喉嚨裏,半個字都無法吐出。可是,越是無法言語,心中的思緒便越是紛亂。
    禦紫炎一時想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九天幻狐,那麼他便害這人苦苦等了萬年,到如今依然還要因為種種束縛不肯接受對方的感情。
    他一時又想到或許一切根本就隻是一場誤會,那麼這人會否繼續尋尋覓覓下去呢?就如同他前世那樣,不斷騰起希望、又反複失望受傷?到時候誰又能撫平這人心中的疲憊、眼底的憂傷?
    他忽而還想到,又或許……即便是誤會,真正的九天幻狐在這一世也不會出現。那麼,他是不是能偷得數載浮世緣,伴那人度此紅塵笑一生呢?
    念頭剛剛浮起,禦紫炎驀的覺得胸口一疼。下意識的低下頭,有些模糊的視線其實什麼也看不到,卻令禦紫炎瞬間了然。
    嗬,還說什麼“尚未泥足深陷”?禦紫炎,曼珠情毒已經明明白白地透露了你的心意。可——
    禦紫炎在心中苦笑,這情毒發作得好、發作得好啊。
    他還擔心自己無法管住自己的心,這豈非求仁得仁?隻要萌生出半點非分之想,情毒便會讓他痛徹心扉。他便不會意亂情迷、失了分寸。
    仰起頭,禦紫炎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今夜是除夕,紫炎先去沐浴更衣,然後去準備幾樣酒菜與您邊吃邊聊、一同守歲。”
    禦天行伸手拉住禦紫炎,想要先將話說清楚,但看到眼前人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飛揚的情緒又慢慢沉澱了下來。大概是接連的真相讓這人一時無法接受了。
    想想也是,這人前世便是一個“父不詳”的棄子,如今猛然得知自己一直信賴的父皇竟不是親生,任誰都會有種浮萍無根的失落感吧?
    但畢竟說來話長,他總能當真抓著一身狼狽的禦紫炎就絮叨個沒完吧?
    皺著眉看了看麵露請求之意的人,禦天行終歸還是心軟妥協了。鬆開了握著禦紫炎手腕的手,溫柔笑道,“炎兒快去快回,我等你。”
    不等禦天行話音落盡,禦紫炎已衝到密室一角拉響了繩索,密道內很快便響起兩道輕快腳步聲。
    “可是殿下醒了?”似曾相識的抑揚頓挫、卻是陌生的清脆嗓音。
    “是。”禦紫炎看清了燈光下兩道亭亭秀立的身影,仿佛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女時代的清顏,前世夜禹橋的妻。
    起伏的情緒稍稍被撫平了些許,禦紫炎展開一抹溫和笑容,“霜月、霜潔,麻煩你們幫我取些熱水還有換洗衣物。”
    “好!奴婢這就去!”率先應答而去的是生性跳脫的霜月,微微一笑,福身行禮後才歡喜離開的是穩重端莊的霜潔。
    “不準對她們態度如此親近。”
    還未目送兩姊妹身影消失,禦紫炎便聽到身後一道醋意十足的聲音想起。
    禦紫炎臉驀地一紅,背對著那人低聲解釋道,“您莫要亂說。紫炎沒有其他意思,隻是——”
    “哪怕隻是因為她們生得像你前世的妻也不行。不,正是因為這樣,我更加介意!”
    禦天行伸手扳過禦紫炎遲遲不肯扭轉的身子,表情嚴肅認真地說著霸道賭氣的宣言。
    早先聽禦紫炎說起此事的時候,禦天行就覺得酸溜溜的。他的炎兒,前世居然娶了妻。即便這段虛假的婚姻隻是為了方便夜禹橋幫助青梅竹馬的朋友照顧遺腹子,他也很是不快!如今竟還要他眼睜睜看著禦紫炎“睹人思人”,簡直令他愈發憤懣不平了!
    看著禦天行在自己麵前展露出如此蠻不講理的一麵,禦紫炎心裏其實忍不住覺得好笑。可一想到自己注定要辜負這人的深情厚誼,剛剛漾起的笑意又僵在了唇邊。
    兩人之間的氣氛正顯尷尬,幸好霜月、霜潔已經手腳麻利的提來了熱水,禦紫炎便逃也似的掙脫禦天行鉗製自己雙肩的手掌,轉身到屏風後沐浴更衣。
    洗淨身上汙垢後,禦紫炎本想再多磨蹭一會兒,整理好情緒再出去與禦天行麵對麵。然而對方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站在屏風外說道,“炎兒好了麼?霜月和霜潔端來了酒菜。你若沐浴完了便出來用膳吧。”
    “我——還需要一時半刻。您若是餓了便先用吧。”
    禦紫炎推托道。
    禦天行哪會不知對方心思,眯著眼回道,“年宴那種場合,我的確沒什麼胃口,方才又一番折騰,此刻確是餓了。不過除夕夜讓我一個人用膳,我可是不願。”
    雖然大約也猜到對方這是故意說得可憐,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心軟,可禦紫炎偏偏就被拿住了七寸,不敢再耽擱片刻,急忙從浴桶中站起,匆匆整理好衣衫便走了出來。
    “……”
    禦天行眼看著禦紫炎仍自帶著濕意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洗經伐髓後愈發緊致細嫩的肌膚在暖意燈輝映襯下好像也泛著柔光,莫名添了幾分聖潔不可侵犯的氣度。
    克製著心底不斷溢出的喜悅與歡欣,禦天行盡力讓自己的目光不要太具有侵略性,以免對方本就不太安定的心緒愈演愈烈。
    “炎兒過來。”
    招手叫禦紫炎落座,禦天行斟了兩杯酒,然後自己先拿起一杯笑道,“第一杯,先慶賀炎兒修為小有所成。”
    禦紫炎猶豫一下,還是依言坐在禦天行對麵,執起另一個酒杯,“紫炎祝您龍體安康。”
    入口的辛辣順著喉間流下,直入腹中,燃起一片火焰。
    “如何?可還喝的慣麼?”禦天行有些關切的問道。雖然是口感綿柔的梅花釀,但畢竟這人兒年紀尚輕。
    適應了一下算不上陌生的感受,禦紫炎微微一笑,“還好。”
    說著,禦紫炎執起酒壺,為禦天行重新斟滿酒杯,待為自己斟酒時,卻聽禦天行說道,“炎兒隨意便好。”
    禦紫炎聞言下意識抬頭,卻正正迎上對方含笑目光,“既是除夕,又逢炎兒出關,我甚是歡喜,才想要與你對酌,但炎兒畢竟年幼,飲多唯恐傷身,故隻求此刻氣氛,不必勉強。”
    禦紫炎心口發疼,對方如此為他設想周到,隻不知日後……他們是否還有聚在一處開懷暢飲的機會?
    思及此,禦紫炎已為自己又斟滿一杯酒,舉起說道,“紫炎先幹為敬,多謝您幾年來細心照料。”
    禦天行揚眉,“來日方長。”
    說罷同樣飲盡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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