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消失的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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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不妙的方寒忙離開,他的心亂成一團。
方寒快速跑回街道上,他衝著路上的行人揮揮手,讓他無力的是,街道上的人仿佛沒看到他一般,無論他怎樣撕心裂肺的叫喚著,都不見一人理會他。
“你們看我一眼啊……”
方寒近乎絕望地蹲到地上,他雙手抱住了腦袋。到了此時他不得不相信別人看不到自己,自己也碰不到任何物品的事實。
我死了嗎?
方寒自問道。但並沒有人給他回答。
沒有人聽得到他的聲音。人們有說有笑的路過,從方寒的身上穿過,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一樣。
比起難過,方寒內心更多的是恐懼。他害怕別人看不到他,聽不到他,他怕自己這輩子就這樣結束了。這一認知讓已經絕望的人更加崩潰。
方寒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抱著自己的腿,縮在了角落裏。眼前的行人匆匆而過,這條街道還如往日般熱鬧喧囂,風景依舊。沒有人會注意到樹上的葉子掉了幾片,沒有人會注意到地上的灰塵多了還是少了。
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自己看不見的人。
方寒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家門口。他下意識地想去掏鑰匙,但在摸到口袋的時候,他反應過來些什麼。隻見他動作一頓,一臉茫然地看著緊閉著的門。方寒歎了口氣,直接從門上穿過。
果然,就算沒有鑰匙,他現在也能到任何一個地方,甚至不被發現。方寒自嘲一笑,心想,若自己早些會這種能力,大概執行任務的時候會輕鬆些。
方寒出神之際,便聽到一陣開門的聲響,他疑惑地回過身,卻見江遠山匆匆跑到屋裏,他一臉焦急地衝了進來,四下查看,嘴裏還喊著自己的名字。
方寒皺眉跟在了江遠山的身後,看著他氣喘籲籲的模樣,看著他越來越絕望的模樣,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江遠山無力般蹲坐在地上,他粗喘著氣,又將頭仰起,隻見他舔著幹裂的唇,又喊了幾聲。
仍聽不到回應。
江遠山歎了口氣,呢喃一聲,道:“到底去哪了……”
方寒隻覺鼻尖一酸,眼眶亦紅了。他盯著江遠山的臉,啞著嗓子回了一聲:“我在這裏啊……”
“方寒……”
“我在這裏啊……”
方寒似控製不住般,淚水不斷往下掉。他伸出手,指尖從江遠山的臉上穿過,隨即,他才似放棄了般,他手指一縮,又將手垂下。
江遠山卻似感受到了什麼,他猛得一抬頭,眼前仍是空蕩蕩的。他歎息一聲,無力地站起來。他跌坐在沙發上,將整個身體都靠在上麵,他半閉著眼,從衣袋裏摸出了手機。江遠山盯著上頭的時間發著呆。隨後,他將聯係人打開,給備注著“老搭檔”的人拔去通電話。
方寒湊了過去,搖著頭,他無奈地說道:“不會有人接的……”
果不然然,話音剛落,手機裏頭便傳來了毫無感情的係統女聲。
江遠山將手機拿離耳朵,他的手無力的垂下,額前的發絲落下,將眼掩住。方寒走到了他跟前,剛坐在沙發上,卻是直接穿過,摔在了地上。
“真是……”方寒氣急,他想罵些什麼,可話剛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吸了吸鼻子,索性坐在地上看著江遠山。
江遠山的樣子有些憔悴。方寒心想,看這個樣子,大概是沒有睡好。方寒歎了口氣,他跟江遠山兩個人都在之前的任務中受了傷,他傷重,江遠山未必比他好多少,到如今,又沒能好好休息。方寒搖著頭,他無奈得說道:“身體沒好就好好休息啊……”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還在這屋子裏……”江遠山呢喃一聲,他又睜大眼睛打量著這屋子裏的東西,一切如常,就是少了一個人。待確認完屋子裏確實沒有方寒後,江遠山便像泄氣的氣球般,又一次蔫了倒回沙發上。
“我就是在啊……”方寒說著話,鼻尖又是一酸,他的眼珠朝上一轉,試圖將眼裏的淚水憋回去。隨後,方寒又站了起來,他走到了江遠山身邊,假裝自己還能觸碰到他一般,雙手環在他脖子上,方寒慢慢地將側臉貼著江遠山的頭,看起來,便像是擁抱著江遠山一般。
方寒竟也覺得滿足,他突然笑了起來,眼睛裏的淚水也夾不住地掉了出來。
之後的日子裏,方寒便一直跟在江遠山身邊,他仍像往常般喋喋不休,說到激動的時候,他還會用手腳比劃一通。就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除了沒有人看得見他,聽得到他的話。
由於停職暫時在家休息,江遠山也很少有其他社交活動,便把所有的時間全花在了尋找方寒身上。對於這點,方寒雖然覺得感動,可就連方寒本人都不知道他的身體如今在什麼地方,江遠山又要從何處著手。
和方寒想的一樣,江遠山也確實沒有收集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他有些沮喪,而每天能做的,便隻有流連於方寒最後去情人湖。江遠山經常一坐就是一天,他看著現場留下的痕跡,在時間的推移下逐漸被磨滅,而終有一天,這些痕跡會完全消失。於是江遠山一開始便拍下了現場的一切,又將這一切牢牢印在腦子裏。
但越是如此,他的心情便越加沉重。江遠山看著現場,時常陷入沉思,他在腦海裏模擬著方寒可能經曆的事,從一開始的模糊,到逐漸完整。起初還不覺得如何,慢慢的,那模擬出來的畫麵就如同夢魘般糾纏著江遠山。
方寒看著午夜夢回被惡夢嚇醒的江遠山,竟開始希望他不要再查下去。可他的心意還是沒辦法傳遞給江遠山。而江遠山也從未停止過。
方寒知道,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會壓垮江遠山。
方寒回憶著那段時間的種種,他垂下了眸,而後,他停頓了片刻,他喘了口氣,隨後,又繼續往下說:“我就那樣一直看著你,一直到這具身體的主人尋死的那天,一切便開始不一樣了。”
作為魂體,方寒是不需要睡眠的。他睡不著,便會到外麵走動。也常常走著走著就到了江遠山的家門口。方寒在樓下抬頭看著緊閉的窗戶,眼神之中湧出了一絲寂寞。他歎了口氣,又往回走。
方寒便常常這樣,通過往返於自己家和江遠山家幾次來消磨時間。在方寒看來,那是他堅持不崩潰的唯一的原因。他無法觸碰到任何物體,也沒有人會看到他。他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被人無視。可事實上,情況遠比這要慘得多,因為方寒的狀態,並不能說是活著。
若是換成其他人,麵對這種狀況應該早就崩潰了。方寒其實也快要受不住了。他想,如果不是江遠山天天念著他想著他,讓他知道還有人牽掛著他,他大概就崩潰了。
一想到此,方寒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滿意於現狀,又或者在他看來,他那難以啟齒的情感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回應,早將它深埋於心裏。
可如今的方寒隻是一條魂體,他能夠肆無忌憚地看著自己心裏的人,無需再克製自己那灼熱的眼神。他能夠當著江遠山的麵,將令他害羞的話說出口,僅是如此,方寒便覺得滿足。
方寒想得入了神,直到聽到酒瓶摔碎他才回過神來。無事可做的方寒疑惑的抬起頭,隻見到一個女人將酒瓶摔碎,對著地上的碎片哭嚎出聲。方寒皺眉走近,女人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她兩頰泛著紅,身上的酒氣很重,看起來像是喝了很多酒一樣。
方寒無聊地繞著女人打轉,他想,人到了無趣至極的地步,大概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於是他跟在女人的身後走了很久,一路上聽著她罵罵咧咧,大概是生活遇到了難處。方寒搖著頭,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也很慘的,你聽我說,我被人打成這個樣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喜歡的人表白,他還聽不到,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人扔到哪裏去了……”
女人當然沒有聽到方寒的話,她邊哭邊走,不知是想起什麼,她又痛哭起來,隻見她走著走著,便蹲到地上。方寒有些不忍心地跑了上去,他蹲在了女人的身邊,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道:“別哭了,早點回家吧。”
“要是活得這麼痛苦,那我就去死啊!”女人突然哭喊了一聲,她站了起來,而後,見她吸了吸鼻子。女人站在原地轉了一圈,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般。而站在她身邊的方寒此時隱隱察覺不對勁,他慌亂的揮著手,嘴裏說著安慰的話,卻沒人聽得見。
“河……”
女人突然不動了,她的視線直直得望向前方。方寒疑惑的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發現是一條河。方寒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隻見他試圖拉住女人,他說:“別想不開啊!”
女人並沒有聽到他的話,她冷笑著,隨後,便見女人慢慢地往河的方向走去。
方寒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了江遠山家的方向,他看著那扇緊閉著的窗戶,嘴裏呢喃著:“救人啊江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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